赵桓予就坐在她的面前听她弹曲。纤细白嫩的手指按下去,捻起来,抹过去,拢合来,一曲悠悠山水调漾在耳边。
他就出了神。
赵桓予早先听说过这位即将嫁入赵家的弟妹的。因门庭香火稀少,她常年跟着忠勇大将军在外随军,性格方面倒是不太清楚。唯一出名的事件就是五年前巧用索桥,和父亲合力救出了被掳去的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
她长相美艳,作风大胆在初回京中时只是略有耳闻。后来因为其父亲战死沙场,沉寂了一阵,直到昨日嫁来。
今日初见,果然媚而自知,柔而娇软,极其有趣。
赵桓予张腿坐靠在后面的柱子上,手指跟着旋律轻点膝盖,不知不觉听完了一首曲子。
淡淡的冷香扑进他的鼻子里时,他恍然睁眼,就看见她弯腰在他旁边,白皙的柔荑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
“三哥,你是累了吗?”她问他,然后轻轻皱了皱鼻子,“还是我弹得不够好?”
她身上的清香像是弥漫了他整个周边,无孔不入争相刺激他的嗅觉和触感。他直直看着她,过了一会突然勾起嘴角:“是仪昭弹得太好了。”
孟仪昭立刻起身拍手,“真是谢谢三哥夸赞。”她伸手抚了抚裙裾,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捂着嘴呀了一声。
他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个丫鬟。
姿七举着装了冰块的托盘走过来,“少夫人,冰块送来了。”
孟仪昭皱着眉翻了翻手掌,“可是我好了啊,不如你送回去吧。”
“奴婢遵命。”她似乎早料到这样,只是例行问问而已。在转身之前继续开口,“大公子说过会他会去您那。”
孟仪昭不开心地噘嘴,然后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下去吧。”
日头已经全出来了,阳光透过高大的榕树透进来打在小径上。她踮脚望了望外面,然后轻轻笑了出来。
但赵桓予没听出什么欢喜的意味,像是极低的嘲讽,悠悠地,撞进他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非常感谢“团子”的营养液!比心!
第33章 余生都给你*3
孟仪昭扶着小丫鬟的手绕过花园走了一圈,初夏花开,莲池里的荷叶拥拥簇簇。她歪在栏杆边指着中间最大的荷叶开口:“它大不大,漂不漂亮?”
小丫鬟连忙看过去,“少夫人眼光真好,那荷叶确实又大又漂亮。”
“你想不想要?”
想要?小丫鬟摸不透她的性子,担心她会让自己下水摘。不想要,又仿佛拂了她的性子,惹人不虞就反倒更不好。
于是支支吾吾半晌,“最大最漂亮的自然要留着开出最大最漂亮的花,否则只是有荷叶就不美了。”
孟仪昭讥笑她的小心翼翼,转身叹了一口气,“谁都想要最好的,我何苦平白问你这白痴问题。”
她点了点丫鬟的额头,“回头,去院子里给我拿件披风过来。风渐渐大了,我有些冷。”
丫鬟福身迅速退走。
孟仪昭看向另一边的假山里,慢慢走过去。
那里挺立着一个穿着藏青色束襟衣袍的男子,神态自然丝毫没有偷听被发现的尴尬。孟仪昭走到他面前,“世子,您在这做什么呢?莫不是假山上蚊虫飞舞的姿态美妙,让你不禁驻足?”
梁绰举着扇子轻轻拍一下,一只死虫掉下来经过她的面前,“美人肌肤如雪,本世子甘愿为你驱虫而已。”
“那真是太好了。”她轻轻晃了晃头,发髻上插着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摇摆,上面的彩蝶几乎要展翅欲飞。
她继续轻启红唇,“妾正不堪其扰,正逢世子为我驱虫,不胜感激。世子真是风度翩翩,若不是妾已嫁为人妇,险些都要被世子迷了眼去。”
梁绰哈哈笑出来,恶意打趣她:“少夫人昨晚正值新婚之夜,今早初见,果然艳若桃李。”
她就轻轻踩着梁绰的靴尖,用她柔软的,绣着硕大的珍珠的绣花鞋碾了个圈。抬头眼角微红,“世子可真恶劣如斯。”
他愣了一下。
孟仪昭从细白的牙齿间逸出轻轻的一声哼,然后转头,“你要找赵恪予是吗?”
梁绰回神,点点头,“你知道?”
然后就看见她轻移莲步,扭着腰肢走出假山两步探头看向另一头,状似惊喜道:“夫伯,你也来了?”
连眉眼也弯弯的,看起来十分愉悦的样子。梁绰略微惊讶地走出去看向那头,果然看见好久不见的好友正站在外面的小径上,手里捧着一件薄薄的披肩,衣角绣着的木槿枝轻扬浮动。
只是眉目沉沉,看起来十分不悦的样子。
孟仪昭后退了两步,牵着梁绰的衣袖,“世子愣着做什么?不出去么?”
两人站得很近,衣裳贴着衣裳,连发丝也要缠在一起。这画面极其碍眼,赵恪予捏着的披风在手下几乎要扯碎了。
但他还是面无表情走过来,先是和梁绰见了礼,才把披风递在她面前,“你不是冷吗?”
孟仪昭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拉着梁绰衣袖的手,慢慢道:“世子身上的蜀锦滑顺柔软,穿在身上定然好受,这都害我不愿松手了。”
梁绰才低头恍觉他的衣袖被拉着。她伸出的一截指尖细长白皙,大红色的丹蔻附着在她椭圆的指甲盖上,抓着他的袖角。
他神色戏谑地开口:“不如改日我让人送两匹这蜀锦过来?正巧送过来的有几匹是正红色的,少夫人穿上定然惊艳。”
但孟仪昭却摇了摇头,理所当然道:“我想要自然会有的,别人的我自然觉得千好万好,到了我手里也算不上喜爱了。”
他们说得旁若无人,偏偏孟仪昭似乎乐在其中。赵恪予强硬夺过话语权:“世子,你且去前院稍等。微臣立刻随后。”
梁绰于是左右打量两人,轻轻笑了声,出了垂花门。
等他走了,这假山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孟仪昭无所谓地低头翻着指甲,将不小心留在缝隙的小东西拂去,放在嘴边吹了吹。
赵恪予往前一步捏住她的手腕,“你在做什么?你好端端招惹他干什么?”
“非也。”孟仪昭摇头,挣扎着把手抽出来。但他的劲用得很大,她也就放弃了,伸出另一只手放进他的袖子里,“我今日穿得少,你别动,让我取取暖。”
他就神色软下来,“你先披上披风。”
孟仪昭头靠近他,朝他撅了撅嘴,“你给我披。”
赵恪予直直盯着她明亮又晃晃的诱惑的眼睛,顿了一会松开禁锢她的手将披风展开慢慢给她系上,叹了一口气,“孟仪昭。”
她嗯了一声,疑惑地看着他。
“你早晨和三弟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给他弹琴,你和他独处那么久——”
孟仪昭踮脚迅速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打着结的手动了动,站在风口挡住外面的视线。
孟仪昭掰着手指和他一件一件算:“我谢谢他为我解围,你也知道,许氏无时无刻不想恶心我。我给他弹琴示谢的时候丫鬟还在身边呢,怎么能算独处呢?”
“至于为什么招惹梁世子。”她偏头靠上他的肩膀附在后面他的耳廓边,吐气如兰:“我想勾引他啊。”
赵恪予手一用力,打了个死结。他拢着眉头攥着她的双肩把她往后推,然后直直看着她的脸:“你说什么?”
她瞪大了点眼睛,似乎不解她凑那么近他却还没听见的事实,眼神无辜地看着他:“勾引他,我想勾引他啊。”
赵恪予咬着牙,“孟仪昭……孟仪昭,你昨日才嫁进了赵府!”
孟仪昭哈了一声,“我嫁的又不是你,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她抬手扶了扶发钗,小巧的耳垂上挂着的红珊瑚坠子轻微晃动,“我那丈夫都没说什么呢。”
她紧接着理所当然道:“出嫁从夫,我只听我丈夫的话,他既然没有站起让我不要招惹别人,我为什么要看你的脸色?”
她慢慢靠近他,放低了声音,“你说是吗?夫……伯……”
他几乎要疯了,额头青筋爆起,手抓着她的肩膀越扣越紧,半晌舒了口气:“仪昭,你听我的话,不要招惹他好吗?梁世子不是你能……”他顿了顿,觉得难以启齿,于是含糊过去,“得到的。他留恋花丛风流无情,不知负了多少女子,你惹不起他的。乖,听我的话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