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万泥要把鱼分一半,他摇摇头,“我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哪有不饿呀。”万泥坚决给他,万般无奈他只往牙缝里塞一点点,万泥开始盘算明日的计划,“那边有一座山,山那边有森林,我白天去看了好像树上有果子,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吃,你明天跟我去看下。”
“好。”他卸下了帝王的包袱,唯她是从,忽然眨眨眼,“你胳膊上有蚊子。”
万泥赶紧动手拍,又饿又恨道,“我都吃不饱了还来咬我,为什么非得咬我?”
“可能你香吧。”他在心里默默道,然后发现自己身上也招来了许多,两人干脆互相拍,拍着拍着苏慈一巴掌糊在她胸上,嘘口气,“嚯,终于打死了。”
万泥黑着脸,恨不能把他咸猪手给剁了,一脚给他踹老远。
第二天一早,苏慈陪着岛主出巡,万泥锁定一棵参天大树后爬上树摘果子,她的衣服破破烂烂,稍一爬高了裙下风光便一览无余。
为了防止被看光,她极其坚决地在腰间围了片大蒲叶,春色满园关不住,苏慈在树下接果子,为防想入非非只得垂下眼帘,结果脑袋上被果子砸了几个包。
回来的路上两人在山间发现了一处温泉,咕嘟咕嘟冒着泡,天不亡我,万泥乐不可支,决定在一个稍暖的天气去泡泡澡。
他们回了原地,根据地势起伏拾了些粗枝桦木,准备搭建个小木屋遮风挡雨,苦心孤诣盖了好几天,终于建成了。
万泥欣喜若狂,以后终于有房子睡觉了,为了避免某些不和谐因素,她找了块木板将二人隔开,苏慈见了蹙眉,“我不是那种人。”
第41章
“呵……反正不是好东西。”万泥粗略地解释下,“哦,我指的不是你,是所有男人。”
他没有再说话,默了半晌才讲,“以前患得患失,我怕失去你。”
万泥很烦扰这样的虚情假意,弄虚不成,作假又不像,他明明爱的是先王后,为什么要对她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
她有些偏激地问,“喜欢我的是皇帝,还是苏慈?”
“苏慈。”
“好,苏慈,我告诉你,就算天底下只剩你一个男人,我也不会喜欢上你,我从小就立志绝不做别人的替身。”
“你不是说你从下立志不做小么?还有从小立志要嫁给太监?”
啪啪打脸,万泥只得拿出威严,捶着沙土喊,“谁是一岛之主哇?我天生励志,从小志向多的很。”
苏慈于是不吭声了,他在克制,克制到没有感觉时慢慢痊愈平复,青天可浪,碧海可岑,如果爱,如果能一直爱,用情深,深至痴,痴而儇薄,一流阙如。
万泥干瞅着他,总觉得这样的他很陌生,她仰望夜空,天可摘星斗,不知怎么,莫名生出荒度余生的归依感。
不切实际,又如此可期。
万泥没想到,自己很快就打脸了。
岛上就他一个男人,朝夕相处,日子一久,再不顺眼也变得顺眼起来。
很多时候她被海浪与风声逼得发狂,迫切想跟人说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路跟着他在海角插鱼,“苏慈,苏慈。”
“嗯?”
“没什么,就是叫叫你。”万泥吐吐舌头,头一次觉得他这么有人情味。
以前的皇帝都是端着高高在上,宛若神明,可现在的苏慈,劈柴做饭,浣衣打猎,沾了很多烟火气。
他整□□不蔽体在她面前晃,认认真真精精致致地颓废,说不心动是假的。
他有优雅的身体,长长脊梁,宽肩窄腰,阳光下的皮肤熠熠生辉,如水流过指。
孤男寡女,共处一岛,每当她有这样的想法时,便觉得环境实在太艰难,把她折磨得连他都这般肖想了。
万泥觉得自己要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她一路跋涉奔去了山涧的温泉,把身上的碎布衣衫尽除,只身没入泉中,听任水流漫过她的脖颈,下巴,嘴唇,只剩乌楞楞的眼和眉,疲惫慢慢卸去了,浑身穿游着陌生而无拘无束的温柔,酥得透骨。
他本来是无意看的,只是碰巧拾柴路过,就藏在石山后面情不自禁多看了一眼,又忽忽闭上,阳光的温度落在眼皮上,一切都变得很慢,一根烟,二瞥弦,三朵笑花四拂天,五月风大孤寡贪欢。
闭上眼,脑海中缠满了丝绸,不停不倦地幻演。
落日,万泥光着脚丫天然而回,她素着脸,头发湿漉漉的如同清汤挂面,把手缚长蛇往地上一摔,“丫的这条蛇偷看我洗澡,把它眼睛挖下来烤了。”
苏慈从浩荡精神艳史中回神,别开视线望天,莫名晕云。
但他的鼻血出卖了他。
万泥很快就反应过来,揪着他喊打喊杀,岁云暮矣,西来无意,晚上她罚他在小屋外守夜,天公作对,非要在这时下雨。
雨落得漫不经心,散散慢慢如撒豆子,红豆绿豆赤小豆,一粒粒在耳畔潇洒莺啼。
万泥从木屋里探出头,他眨着细长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她无奈罢了,再三警告,畴昔之夜,终于眠去。
最稳定的关系是没关系,可偏偏人非要这样绑在一起。
朝辞城,未央宫,满殿的鹤华灯已经暗了,凌拂磕着下巴伏在案前,香灯半卷,睫毛密密一重,打下片片小扇影。
她做了个梦,梦见皇兄在汪洋大海中攀爬上岸,幸得生还。
所有人都说皇兄在讨伐白水望时死了,全军覆没无一生还,所有人都在惶惶不安地谣传被梨西诅咒的预言,但她全然不信,觉得通通扯淡,说不定她皇兄现在就漂到了某个岛上过得自在逍遥呢。
她一度怀疑他是故意假死,毕竟当皇帝这么累,起的比阿鸡早,睡得比阿狗迟,天天夙兴夜寐靡有朝,可历史沧桑芸芸众生,雨打风吹去,圣君千古也就那么寥寥几个。
反观,则是稍有疏忽便千古遗恨遗臭万年,这差事辞又不能辞,领钱又不多,一直勤勤恳恳被言官骂到入土,想想便心累。
关键是,一般的皇帝还能堂堂正正开后宫,她却连一个美男子都沾不得,不然又要挨南规半天训。
自从她登基之后,南规为了更好地辅佐她处理政务,在群臣举议之下当了监国,正与势力渐大的厂督萧眠分庭抗礼。
梦醒时分,凌拂疲倦地撑起脑袋,拿起手中的狼毫颤巍巍地画着朱批,此刻从梦中脱身的她又成了女帝凌拂。
在先帝苏慈攻打白水望一去不复返时,小皇子苏世也病了,很重的天花疫疾必须隔离出宫。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请愿凌拂登基,这个皇位拱手相让那么多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手上,命定而不可逃的劫数。
刚当皇帝那一阵儿,凌拂看不懂大臣们佶屈聱牙的奏疏,在上面画满了乌龟,浑浑噩噩刚上朝就差点嗷一句无事退朝,彼之所知,其之无知,至南规为此对她进行了严厉的督促,她处处顶嘴,心情格外烦躁,不愿吃御膳房的饭,自己经常爬上御花园的老树摘山楂吃。
萧眠请来御医瞧,这时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南规大喜过望,抱着她欢天喜地,凌拂却心情抑抑,一人独处时总是一眨不眨看着天边,火烧云滚,她想象着古老的战神传说,诸神仳离,诸神夭亡,曲折的流程,总是这样时时刻刻不知怎么是好。
一切都在如常,萧眠给她沏了杯甜茶,滑如缎抚,心像方糖落奶,浅浅荡荡地踅回开来。
凌拂赶紧低头装作批折子,萧眠把奏折调转,指点道,“拿反了。”
她把头埋得更低了,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陛下想吃什么?臣吩咐御膳备下。”
凌拂摇头,她摸着肚子什么都不想吃,以前面对他时总要避嫌,压抑情绪,无限度地退让,如今却无嫌可避,无路可退。
他就在她身边,而她就在他的眼底,君臣朝夕。
第42章
萧眠对她仍是那般忠于职守的冷漠,有时她会扭过头,趁他垂眼的间隙,抬手远远画着他轮廓的影儿,影影绰绰虚无缥缈,可望不可及。
她是大昒君主,也是南规的妻子,在这样久久恒恒的持续中,寂静也成为了谬误。
雨已止歇,天空晴着蓝着,万泥决意跟随苏慈去林间打猎,刚提出想法,苏慈果断拒绝,林里多的是猛兽出没,他不容她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