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发霉了一个月，仙人球终于死了。
馒头去花鸟市场买了新的仙人球回来的路上，偶然遇见了消失许久的路小花。
他依旧是清清爽爽的短发，捧着一本厚厚的教材在人流中穿梭而过，然而馒头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光缝里，瞧见了他眼眸里的红血丝。
“路小花。”
馒头出声喊住他，路小花愣了愣神回头，失了焦距的眼神半晌才定格到馒头身上，不由得松了口气。
“是你啊。”
馒头狡黠地笑：“那你以为是谁？”
路小花摇头笑笑，也不说话，只是埋头理了理教材中的标签，馒头瞧了瞧里头胡天胡地的数字符号，一阵晕眩。
“你吃没吃饭？”
路小花听她没头没脑蹦出这一句，摸了摸肚子摇摇头。
“面包白开水，我都一个多月没充饭卡了。”
说完抬头看着馒头，果不其然，馒头一脸难以名状的鄙夷，小卖部售卖的面包实在无法符合她的美学。
“你现在去教室吗？”
“嗯，下午有课。”
“哦，那你下课再联系我吧，拜~”
“……好。”
馒头扬长而去，路小花紧了紧怀中沉重的课本，有一种角色互换的错觉。
第13章 茄子和土豆
馒头很久没回小餐馆了，一到厨房就捋起袖子帮忙，动作娴熟得像是自己家一样。众人呆愣之后都表示了无限的欢迎，小餐馆很是和谐地热闹了一阵。
之前的小学徒现在已经能独当二把手，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切切配菜还要拿本子记下来的少年，他挤眉弄眼地跟馒头打招呼，显然是很兴奋：“嘿~我还以为你毕业之前都见不到你了。”
馒头把菜刀递过去，刀尖颤颤巍巍地抵上他的白袍子。
“臭小子，你的入门可是我带的，麻烦你尊师重道好吗，干活去！”
后厨爆发出一阵唏嘘的笑声，少年在馒头嫌弃的眼光里讪讪地摸摸鼻子。
路小花来到餐馆已经快8点了，馒头招呼他在窗边坐下，路小花瞧见桌上简简单单两道菜，油焖茄子，清炒土豆丝，馒头给他盛了一碗饭，想了想，回身进厨房把电饭煲抱了出来。
“吃吧，饭管够。”
路小花慢条斯理地挑菜，不管胃里雷鸣般地轰响，嘴角渐渐噙上一缕笑。
真是实在，说吃饭，就吃饭……
“其实这两个菜不是很容易做，讲究火候，下料，翻炒也费工夫。”
……
“不过胜在下饭。”
馒头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在吃，就絮絮叨叨地开讲，听起来倒更像是自言自语，路小花模模糊糊地回了个“嗯”就没有了下文，馒头依旧弯着眼角啰嗦，像是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说话。
少年从后厨解了袍子出来的时候，路小花已经扒了两碗米饭，馒头也添了一回茶水，他搔搔头往店门口走去，路过两人桌子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地给馒头鞠了一躬，脑袋“砰”地磕在桌子上，把两人吓了一跳。
“师父，我先走了！”
说完捂着脑袋，头也不回地奔出店去了。馒头一头雾水，路小花顺顺气，默默打了个饱嗝，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你的徒弟？”
“呃，大家的徒弟。”
“很有活力。”
“……谢谢。”
送馒头回宿舍的路上，路小花感受着越来越深的寒意，才惊觉冬天快要来了。
“小池塘的芦苇什么时候割的，我都没在意。”
馒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准确地告诉他半个月前就割完了。
“你记得那么清楚？”
“我还帮大姐递竹竿来着。”
馒头边说边模仿大姐流畅的身姿，无形的长竹竿带着利刃，勾过已经空荡的湖面，湖心月亮动了动，碎了。
路小花哈哈大笑，馒头总是跟许多匪夷所思的人关系斐然。
馒头收回手，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对了，寒假我约了麦子和坏坏泡温泉，你去不去？”
果不其然，他摇摇头。
“寒假之后就要交大提纲了，我应该都赖在小组里了。”
“哦。”
路小花瞧她有些失落，想说点什么，没来得及，就听见馒头说：“路小花，你真是忙死了，哈哈哈。”
那笑容有些勉强，路小花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
馒头转头大步朝前走，夜风很凉，吹得馒头眼角莫名地酸涩。
“不想，我忙死了。”
馒头扯过另一只抱枕捂住脑袋，咕哝就从底下冒出来，语气闷闷的。
路小花苦笑，这话，怎么莫名地耳熟……
第14章 温泉蛋
温泉山庄离市区有些距离，馒头一行从校门口出发，换了4趟公交，更有一趟公交的投币金额到达了匪夷所思的六块，麦子一路上都在紧张兮兮地发定位，馒头则是看着手机越来越少的信号格欲哭无泪，只有坏坏面无表情地一路看风景，好不惬意。
当然，事实证明荒郊野岭可能并没有那么可怕，终点站下车的人还是很多，看来都是慕名而来，馒头三人一路推推搡搡地到了预订的酒店，却意外地在大厅看到了大包小包的胖子和路小花，胖子手足无措地站着，路小花一脸困倦地蹲着。
“你们不是不来吗？”
胖子搔搔头，一脸坏笑。
“我不小心开错路了。”
几人心下了然，这路小花绝对是被胖子绑来的。
几个人也不多寒暄，提着行李就往房间奔去，胖子朝着馒头挤眉弄眼了一番，馒头叹气，默默蹲到路小花旁边。
“你没事吧，来都来了，就好好玩呗。”
路小花惨白着一张脸，欲言又止，一副快虚脱的模样，馒头抬手抚了抚他杂乱的后脑勺，引来一阵战栗。
“我……我总有一天，要死在胖子手上……”
路小花有气无力地吐出这一句，又继续埋头捂肚子，馒头忽的回忆起山庄门口一辆花里胡哨的改装车，脑中闪过一丝清明。
可怜的孩子啊，被绑来也就算了，还是被胖子开车绑来的……
路小花的理智一直持续到下了温泉才算回复过来，并且及时地将胖子摁在水里揍了一顿。
“嗯，名副其实的胖揍。”
坏坏很中肯地总结胖子的鼻青脸肿，当然，热度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几个人打扑克的热情彻底掩埋了，只有路小花依旧在窗边无语望天，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馒头好气地拍拍他的肩，权作安慰。
“放心吧，你的课题不会跑的。”
就在路小花哀怨的眼神快要感动到馒头的时候，麦子适时地踹了他一脚，豪气干云地催他：“哎呀不就两次讨论嘛，跟你讲老子从来没去过小组会议哎，快来快来斗地主了。”
那头胖子“哈哈”狂笑，笑两声又捂着脸龇牙喊疼，路小花终于有些幸灾乐祸，抄起枕头砸了过去。
斗智斗勇的牌面游戏终于演变成了完全斗勇的砸枕头，起初只有胖子和路小花的互掐，不知怎的麦子也捋着袖子加入了，馒头和坏坏终于不能满足于两个人的抽乌龟游戏也撒开被子扩大了战局，一时间鸡飞狗跳鸡鸣狗盗闻鸡起舞……
隔壁住客多次敲墙未果，终于投诉到前台，老板娘闻声赶来的时候这场战斗已经几乎接近尾声，在路小花猛然间发觉自己选题初稿的尸体泡在屋外的温泉池里之后……
路小花提着捞上来的稿纸欲哭无泪，胖子依然止不住笑声在背后忍着捶地，麦子精疲力尽地枕着坏坏大口喘着粗气，馒头有些好笑，顺势夺过那团废纸丢进了垃圾桶，路小花哀怨的眼神望过去，只瞧见馒头爽朗的脸。
心里头仅剩的那点阴霾像是随着废纸悄悄不见，路小花贡献了发自真心的一个苦笑。
不是不麻烦，不是不在意，只是有时候稍稍放纵也没差，谁叫大家，都还狂着呢……
此刻的路小花听着对面馒头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却瞧不见她的表情，只是，她已经没有了在他面前才会有的快乐，愤怒，尴尬，心跳，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无可在意，好像路小花这个人对于馒头来说，可有可无一样。
路小花还是苦笑，从背包里掏出来那个精致的木盒，镂花底下银色的光泽浅显可见。
“簪子还是留给你，我这次，想去趟海边。”
馒头抚头的手一动，没了接下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