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画画?明明是那么困难的事!”王英女士说话的声音也随着王羽姗的吼叫而变响。
王羽姗再看到母亲时,她的眼白已经泛红,透明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弄花了妆容,在满是皱纹的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极为不搭。她是第一次看到母亲哭,自她记事起,母亲就是板着脸,一副女强人的模样,什么事都要往自己身上扛,别说是在外人面前,就连在她这个女儿面前,也是一滴泪都没流过。而她就这样在医院这个公共场合哭了。
妈妈今天是太激动了吗?可是当王羽姗回忆几分钟前,她自己只不过是声音很响地反问了一句,竟然就让这个女强人哭了。
王英女士的声音中带着抽搐:“你是这样,爸爸也是那样,我以前就经常劝他平凡地过完一生,他倒好,放着公司里高薪工作不做,非要去完成什么摄影梦想,东奔西跑寻找素材的,这不,出车祸了吧?”
王羽姗第一次听到父亲去世的原因。由于高考的原因,她在高三这一年都住在学校里,并不能很好的得知家里的状况,几次打电话回家都没能和爸爸说上话,难得回到家后就发现了异常。而妈妈估计是不想让正在读高三的自己担心,即使是到之后瞒不住了,也只是支支吾吾说出父亲的死讯,至于父亲是怎么死的,她从没听到母亲说过。
原来父亲是到处奔波出车祸死的。
王羽姗鼻子一酸,静静地看着母亲,女强人的母亲似乎一下子变得无依无靠,但还是在以她的方式坚强地面对生活。
在这个时候,她想到了陆勇,想到了阿炳的二泉映月。
她之前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陆勇的人生会为了家人而活,但看着如此憔悴的母亲,她觉得她变得坚强了,可以直视压力,为母亲考虑了。
过了好久,轻声说道:“我……我会按照你的意愿,去参加高考。”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矛盾解开了。她在认识陆勇之后,潜意识中决定要直面人生中的困难,想要完成高考,无奈高三的压力让她退缩。现在她选择了接受高考,反而松了口气。
她觉得她和陆勇就是在互相影响对方。
陆勇原本的生活是为了家人而活,而自己则是始终想要追求梦想。就是这两个极端的人遇到了,他们相遇相知,并互相影响对方,最终让她们的人生产生交集。陆勇最终在照顾家人的同时,决定坚持自己的梦想,从学习烹饪赚钱开始,而她自己却变得勇敢,选择直面人生中的困难,选择守护家人。
只是以这个为前提,她还是想要追求梦想:“但是,妈妈,在高考结束之后,我是真的想朝绘画这一方向努力。”
王英女士因女儿愿意接受高考,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她努力控制住刚刚失态的情绪,思考了一会:“那么,你喜欢画画的程度有多少?”
“啊?”王羽姗对这个问题感觉奇怪:“当然是很喜欢啊,可以说,画画是我的一切。如果没了画画,就不存在我这个人。”
王英女士整个人往后一缩,念叨一声:“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而后叹了一口气,也做出了妥协:“那么,你先去参加高考,如果分数足够高,我会同意你去填你喜欢的美术专业,绘画专业只有在重点学校才会有相应的知名度。如果你的分数并不高,我就不会让你选择这份专业,你到时候可别怪我。”
“真的吗?”王羽姗只注意到了前面半句话,才不管后面的那半段话呢。
“嗯。”王英女士捏着鼻梁,闭起眼睛,“比起让你自杀,我选择让步。”
“太棒了!”
“只是,将画画作为以后的职业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如果你以后觉得画画太累,你就要付出比平常人多许多倍的功夫来转专业了。”
“这没事。”
“哎,最后又是我做出让步。都说爱情中谁更爱谁多一点就会吃亏,看来我还是不够冷漠。”王英女士看着地面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后悔同意自己丈夫选择摄影这一条路。突然她又意识到了坐在病床上的王羽姗。
看来就算有时光机,凭父女两对梦想的执着程度,不管重新给她几次机会,她也会同意父女俩去干自己想干的事,而她能做的,只是站在两人后面,守护着他们。
王英女士摇摇头:“毕竟是父女,那犟脾气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其实妈妈,你也是啊,始终那么倔强,我们一家人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王羽姗看着母亲,只是嘿嘿笑着:“而且摄影、绘画与死亡之间并没有直接关系。”
王英女士只是继续摇头,王羽姗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把她最后一句话听进去。
☆、第十二章
这是童欣海在看到海报之后第一次来探望羽姗姐。她敲响病房的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随后她便看到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王羽姗。
王羽姗手里正拿着语文书,努力学习的王羽姗和当时专心画画的王羽姗一样闪耀着光芒。
而旁边却站着同样来探病的吴天豪。
“羽姗姐,我来了。”童欣海无视旁边的吴天豪,她最近经常来探访王羽姗,早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这几天是不是很忙啊?”
“是的,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你先别急,我这里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妈妈终于同意我学习美术专业了!”
“你妈妈能够做出退让真的是不容易,恭喜羽姗姐终于如愿以偿了!”童欣海很替羽姗姐感到高兴。
“是啊。”原本王羽姗还担心母亲无法接受自己准备偷偷学习绘画,放弃高考的计划,没想到母亲却主动找自己谈心,还作出让步,真的是很不容易了:“然而那是建立在高考得到高分的情况下,只不过我会让它成真的。”
没有去学校就感受不到那份压力,再加上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王羽姗心情放松,相信自己的实力,决定以从容来决战高考。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询问童欣海:“对了,你之前说的事情是什么啊?”
“就是这个。”童欣海掏出两张纸,一张是比赛海报,另一张是她记的模特比赛的时间安排:“我准备参加这个比赛。”
王羽姗低头,看到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内容:
“五月五号到五月二十号进行海选,六月二十号,比赛初赛。七月十号,进行复赛。八月一号,去上海参加决赛。”
王羽姗脑子迅速转动。也就是说,在高考之前就要进入海选,只有当海选通过了,才能进入下一场比赛。而初赛在高考考完之后不久就会开始,时间真的是很紧迫。而这样的时间安排会不会给童欣海的高考带来影响啊?
她想了很多,但到嘴边却是简单的:“你想好了吗?”
“嗯。”童欣海点头,“我决定在准备高考期间,同时准备这个比赛。”
“能应付过来吗?”
“可以!”童欣海顿了顿,“羽姗姐,你觉得怎么样?我今天过来是来问问你的意见的。”
王羽姗看到童欣海眼神中难得闪烁的光芒:“如果你真的想要当空姐,那就去吧。但是还是要以高考为主!”千万别让你的父母担心了。
王羽姗对自己内心自然产生而没有说出的后半句话给惊到了。
“好的。”得到羽姗姐的肯定,童欣海一下子精神振奋。
望着童欣海远去的身影,王羽姗觉得她们都成长了。
*
为了人生,高三的学生心中都在梦想与现实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为了抵达这个桥梁,他们努力拼搏,他们在心中模拟了千百遍,他们无怨无悔。
这便是高三,是每个人幼稚和成熟的交界之处,也是每个人必须经过的坎。
吴天豪等在校学生每天努力学习自不必说,王羽姗在病房里对学习也是穷追猛赶。
陆勇于每天的工作之后增加了学习烹饪这一项目,晚上回家始终很晚。
王羽姗则频繁往来于三个地点,教室,图书馆,健身房。
大家心里都装着一个桥梁,那个桥梁,是一切的源头,却永远不是尽头。
☆、终章
童欣海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挤进了初赛。也成功完成了高考。对于这些,她最想将这些告诉吴天豪,因为她想告诉他,学生并不是非要以学习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