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知意松开双臂,认认真真看着任知晓,说:“比真金还真。”
任知晓轻快的叹了声气,说着:“最近我经常在想,过去的这几年我一直不开心、一直心有怨恨,脾气又臭又大,身边的人都很难受,而我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呢?我是没了一条腿,也没了那个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人,还没了妈妈、没了哥哥,差点还会没了你,但我还有明天啊。明天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崭新的,我干吗要把过去的阴霾带到明天呢?”
任知意听她说了这些,心头一热,眼眶也湿润了。
任知晓接着说:“这人呢,遇到困难不怕,最怕是自己把自己绕到死胡同里,出不来还急得团团转。我呀,想通了,决定卸下过去那个沉重的包袱,张开双臂拥抱新生活。”
其实这些年有不少人想把这个道理讲给任知晓听,想让她接受,可她一直不肯听,如今豁然开朗,真是最最好的事了。任知意心里放下了一大块石头,高兴的说:“姐夫这几年的陪伴没白费。”
任知晓却摇了摇头,说:“他在苏州工作,陪我的时间还没有你多。所以呢,其实我要谢谢的人是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任知意的眼泪已经溢出了眼眶,她笑哈哈的说:“我要掉眼泪了啊。”
任知晓帮她擦了擦眼泪,说:“为了避免婚后重蹈你和徐沛尧这种两地分居的局面,我决定跟张子明去苏州生活。反正苏州离这里很近,可以常来常往。”
两地分居的婚姻生活对婚姻本身就是一个考验,它或许能让人产生小别胜新婚的新鲜感,也有可能因距离日渐疏离而另得新欢。
订婚宴自然是气派热闹的,但最吸引人眼球的并不是准新娘和准新郎,而是重回大众视线的任翼。人人心里都有个问号,不知任伟华究竟是在什么时候重新接纳了曾被他视为崇明实业接班人的假儿子任翼。
反正任知意是高兴极了,将任翼从一众人中拉扯出来,亲昵的拥抱了他,随后问:“嫂子和小圆子呢?”
任翼说:“她们到是想来,可你嫂子的预产期就这两天了,我没敢让她坐飞机。”
任知意定定看了看任翼,叹道:“真好啊。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订婚宴九点多散场。任伟华一直忙着没停,但这次有任翼在他身旁,任知意终于可以歇口气。
徐沛尧载她回家。
她窝在副驾驶座上,安安静静的看着车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这一日的大小事、白红事真是让她有些累了。
徐沛尧此刻充当称职的好司机,半句话都不多说。
在第三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
她突然说:“要不,我回香港吧。”
他反问:“你不是说那里没有归属感?”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口气难得的温柔讨巧:“不是有你吗?”
他冲她笑了笑:“你不是让我来吃任家的米饭吗?”
她嘟了嘟嘴,说:“你不是不愿意吗?”
他告诉她:“我今天跟老板辞工了。”
她惊讶的蹙起了眉头:“太冲动了吧?”
他十分夸张的叹气,说:“看到你爸爸跟你哥哥言归于好,我感觉我确实太冲动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问他:“那现在怎么办?”
他到看得开,说:“反正都辞工了,要不就先游览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她仍抱有一丝希望:“你真的辞工了?”
他提醒她:“你昨天在电话里怎么跟我说的?”
她不得不承认昨天确实是自己先提了要求,但仍表示:“你不是说要考虑考虑吗?”
他表示:“花了五分钟考虑,结果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她噗嗤笑了,说:“你跟Mark那么熟,应该还有回转的余地吧?”
红灯转绿,他开着车继续向前行驶,问她:“你这么想回香港?”
她其实并不是有多喜欢香港,她说:“我只是想念简单的生活。”
他便说:“那我们就回去。”
她又侧头看他:“真的?”
路上车多,他手握着方向盘,腾不出空回以眼神,只是轻淡的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还真的没骗过她,从他们相识到相守,五年多的时间,将近两千个日子,他从来都是说到就做到,做不到的就绝不松口答应。
她有些感慨,说起:“你不是说如果一个人愿意一直骗另一个人,被骗的那个人也是很幸福的吗?”
遇上前方塞车严重,他们被堵在了原处。
他终于腾出空看她,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读幼儿园时候的故事?”
她不明白他的用意,问:“读幼儿园才多大点?你还有故事?你还记得你的故事?”
他不解答,只问:“你听不听?”
“你不会胡编乱造吧?”
“你不听算了。”
她后悔了,拉着他说:“听听听,你说吧,我竖起耳朵听,行了吧?”
他摆出一副讲故事的姿态,徐徐说器:“我小小年纪就没了爸爸,我妈呢,好强又好面子,因为不想街坊邻里看轻我,所以她费了很大劲把我送到一所条件特别好的幼儿园。本以为条件好的幼儿园会是老师和蔼、小朋友之间友睦,结果呢,就因为我没有爸爸、家里又没什么钱,所以老师对我爱答不理,小朋友都喜欢欺负我。我那个时候啊,在幼儿园受了委屈从来不敢跟我妈说,就怕她再为我操心。她呢,一直喜欢新潮的东西,不知道是看了画报还是什么,非要给我留个小辫子,就是那种后脑勺留一小揪头发结个小辫子。我内心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可为了她高兴,还是接受了。”
她没想到他的童年是这样了,听着觉得有些趣味。
他接着说:“幼儿园的小朋友发现我结辫子,都笑话我是个女孩。笑话到也没什么,可恨的是有几个小朋友总是故意从后面拉扯我的辫子,你想,那是我的头发啊,老那样揪着我能不疼吗?好几次我都想偷偷剪了它,但是一剪,我妈肯定问我原因,那我在幼儿园的处境就会被暴露,所以我只能忍着。”
她忍不住发问:“你怎么不找老师?”
“老师眼里没有我啊。”
“那后来呢?”
他先是自己笑了起来,说:“后来有个小朋友在我午睡的时候,把我的辫子剪了。”
她疑问:“他是你的好朋友?想要帮助你?还是恶作剧?”
他摇摇头,告诉她:“她是隔壁班的女大王。因为抢玩具和园长的孙子打架,所以被换到我们班了。”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换到我们班的第二天就把我的辫子剪了。”
她感觉这故事很有趣:“女大王?女的啊?听起来很威风的样子。”
他很配合的笑道:“是啊,她很威风的。剪完我的辫子,就收了我当小弟,从此没人敢欺负我了。”
她想了想,提出疑问:“她剪了你的辫子,你妈没找她算账?”
他一本正经的说:“她家有钱呀,跟园长孙子打架都只是换个班继续当老大,剪了我的辫子自然也有老师帮她擦屁股。”
她蹙了蹙眉,又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这个故事,我听着觉得有点熟悉。”
他没理她,继续说:“可惜我只当了她两个月的小弟就去新加坡了。”
“你那个幼儿园叫什么啊?”
“春风幼儿园。”
她喃喃重复了一遍:“春风幼儿园。”旋即猛地想起什么,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春风幼儿园!徐沛尧,你,你该不会正好有个外号叫‘鼻涕虫’吧?”
他一个劲的摇头:“这么恶心难听的外号我当然是不会承认的。”
她狐疑的看着他。
他终于忍不住笑场了,说:“但那位女大王一直这么叫我,就因为她见我第一面的时候我被人欺负了,躲在角落哭得眼泪鼻涕黏在一起。”
她觉得不可思议,惊喜、惊奇、惊讶各种复杂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最后疑声问他:“你真的是‘鼻涕虫’啊?”
他否认:“我才不是‘鼻涕虫’!”
她认定了他,“你怎么不早说啊?”
他辩解:“我说了啊。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的,‘你很像我的初恋’。”
她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