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走到他面前,一只手搅进浓密的黑发,另一只揽过他的腰,与自己的小腹贴到一起。
拇指指肚抚过他标志性的红唇。尼禄捧着罗德的脸,“你一直在卧室里吗?”
罗德点头,锋利的唇角翘起一个微弱的笑,“我在等你过来。”
尼禄收紧手臂,盯着他的黑眼睛,别有深意地问道:“等我过来做什么?”
罗德没说话,搂过他的颈项就吻上去。
新点的肉豆蔻时而忽闪时而黯淡。这种香料燃烧得最慢。
等到火苗到尽头,一丝垂直的烟往上冒,有淡淡的甘甜味。肉豆蔻燃尽了。
罗德额头一片汗珠,侧躺着。尼禄从背后抱紧他。
“尼禄……”罗德闭着眼睛,声音很轻,这个名字象梦话一样从鲜红的唇边溢出。
紧接着,他又低声唤一次:“尼禄……”
尼禄吻一下他的肩胛,问道:“怎么了?”
罗德沉寂一会,开口道:“没什么,就是想叫你的名字……我想你了。”
尼禄将他的腰箍得更紧,脸颊贴着他潮湿的后脑,“我就在这。”
他们休息一会。罗德走下床,莹白的身体在火光中呈现出松脂的金黄色。
网格密织的木窗打开一道缝隙,一阵凉凉的风吹进来,扑在又红又热的双颊。
罗德趴在木质窗框上,顺着缝隙往外看。白漆般的月光下,山顶的草丛泛出一点嫩青色。
“罗马的春天要来了。”他发出最近很多罗马人都在发出的感慨,将木窗开得更大,往山下望去,“让你背负债务的洪水好象也退了。”
尼禄来到罗德身后,手移上他光滑的脊背,“洪水退了,山脚的商铺街正在修建,马上就能盈利。”
罗德不禁轻笑:“我要感谢那场洪水,是它救了我。如果当时,我跳下去遇到的不是水,而是硬邦邦的地面……”
尼禄神情绷一下,随即也趴上凉爽的木质窗框,一起和他往窗外望。月光照亮他们的嘴唇和下巴。
“洪水虽然让我身负重债,却救了你。谁能想到让我债务累累的祸事,居然在关键时刻救下我的爱人……所谓的福祸好坏,都是暂时的虚像罢了。”羊毛般的银发被凉风吹动,尼禄双目出神,感慨道。
罗德侧过眼睛,凝视尼禄很久,从灰银色的眉毛,到雀斑,再到尖瘦的下巴。他神色认真地说道:“你长大了,尼禄。”
尼禄也侧过脸,棕色的瞳仁有了成熟的神采,“因为有你。”
“我?”罗德疑道。
“对。”尼禄露骨地说,“你能让我彻底勃|起,罗德。不仅是身体的,你也让我完成精神上的勃|起。”
罗德莞尔。他牵过来尼禄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我爱你。”他的黑眼睛发着亮光,“我的卢修斯。”
……
作为帝国时代的第五位皇帝,尼禄终生没有娶妻,更没有生子。
四十岁那年,他在年老的阿格里皮娜的劝告下,将屋大维娅的小儿子过继为养子。算是对被她毒死的克劳狄乌斯的慰藉。
屋大维娅的小儿子继承了母亲在读书识字上的天赋,以及父亲的机灵劲儿。然而更幸运的,是这个孩子身体健康,没有遗传到母亲和外祖父的驼背。
和当年的尼禄一样,他也是奥古斯都的直系血脉,是公认的储君。
以勤政和亲民著称,尼禄无论在贵族还是平民间,风评都很好。唯一一处值得弹劾的,就是他和身份敏感的罗德的同性关系。
皇帝终生未娶,没有子嗣。在以生育为荣的罗马,引起过一些争议和嘲笑。但尽管如此,人们大多认为他是一位明君。
皇帝和他的亲卫形影不离、同床共枕,每天早晨在被窝里一起醒来,夜晚一起洗浴和入睡。
七十岁时,尼禄主动让位给养子,带着罗德一起移居到那不勒斯,在那里渡过晚年。
他们一起生活逾六十年。
直到有一天,鬓发苍白的罗德在睡梦中逝世。而那时的尼禄,因年老而心智时常回到年轻时候。罗德去世后不到三天,尼禄闹着要坐船去塞浦路斯买橄榄,结果吹了海风着了凉,最终微笑着在海上咽气。
“罗德,你来接我了……”这是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照顾尼禄一生的老家奴头发花白。他见证过尼禄和罗德从年轻到年老的所有风雨,在听到这句话时,不禁老泪纵横。
他们厮守一辈子,真正做到一生只爱一个人。
生死不可抗力。在命运的压制下,他们已经争取到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新皇帝为他们举办一个奢华的葬礼,彼此的棺材放入他们在年轻时就准备好的泪瓶,两个骨灰盒葬入同一个墓穴。
墓穴前,竖起两块石碑,上面刻着他们给自己预留的墓志铭。
尼禄:
『有这么一个名词。它被人代代传颂,是超越宗教的信仰,是解救孤独的灵丹妙药,是解放人性里所有美好的源头,是两个灵魂打破肉|体的限制的前提。而这个名字却屡屡被肉│欲所盗用……』
罗德:
『它是爱情。』
(正文完)
第74章 番外之上一辈的爱恨交织
几净的落地窗外,霓虹灯的光柱扫射在城市上空。
卡里古拉打开白塑料的百叶窗,西装笔挺,站在落地窗前。从窗叶间照进来的红红绿绿的灯光,映亮灰褐色的眼睛。
他端起一杯黑咖啡,小心呡一小口,还是被苦得皱起鼻子。
这种苦涩的饮料比不过掺蜂蜜水的葡萄酒,但周围人都在喝。为了适应这个古怪的饮料,他花了挺长时间。
半年前,他重生到这个新的世界。这里还叫罗马,但电视里的播报员通常还会加个前缀——“意大利首都”。
办公室的门扣响两声,他的秘书拿着一张资料纸进来,页眉印着“朱里亚集团”的标志。
这是他经营黄金珠宝的家族企业。重生后,他的身份是朱里亚集团的董事长,名字依然是前世的旧名:卡里古拉·日耳曼尼库斯。
“您说的那个叫泰勒斯的人现在就在前台。”秘书说,“他半年前从军队退役,一直没找到稳定的工作。电话里,他对保镖的职位表现得很感兴趣,即使是晚上也答应过来面试。我想他现在急需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卡里古拉看着应聘者的照片,充满阴戾气的眼目睁大,捏着资料纸的手在抖。
“赶快让他进来!”他情绪激动地说。
被他视为“公司的家奴”的秘书,疑惑地瞧他一眼,默默推开玻璃门出去了。
……
在一楼,泰勒斯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服,在讲究衣着的珠宝从业者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长着罗马人典型的黑发黑眼,优越的鼻梁骨,沉峻的眉锋,宛如油画着色的鲜红嘴唇,五官极其立体和英俊。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奢侈品行业的人,都会偷瞄这个衣着朴素的外来人。
此刻的泰勒斯跟着秘书,经过一排排钢化玻璃罩住的金饰和宝石,坐上神奇的电梯,来到最高层。秘书帮他打开玻璃门。
他一进来,就看到一张背对自己的转椅,苍白的双手搭在两侧扶手上。
“您好,我叫泰勒斯·法恩。”泰勒斯礼貌地介绍着自己。
转椅里的卡里古拉沉默一会,对秘书命令道:“弗维斯,你可以出去了,把门关上。”
这个声音好像打开一个尘封已久的魔盒,盒里好不容易封印的诅咒又跑出来。
泰勒斯仅仅听到声音,就有出自本能的惊惧。他下意识倒退两步,张大的黑眼睛里映出一张梦魇般的熟悉的脸。
“我们又见面了,我的泰勒斯。”卡里古拉脸颊通红,嘴唇发着抖,戴着珠宝的手紧紧抓着桌边。
泰勒斯往后退着,脊背一下子抵到玻璃门,“你别过来。”他冷冰冰地说。
“我不过去!”卡里古拉死死抓着桌边,拼命克制住冲过去抱他的欲望,“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泰勒斯抵住玻璃,知道逃跑无用,很快就冷静下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语气镇定地问。
卡里古拉盯着他的脸,喉咙吞咽一下,说道:“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时,我保持着旧名,就用泰勒斯·法恩这个名字,动用所有的人脉在罗马找你。结果,我真的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