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家族认定此事是路易莎的所为,尽管杰弗森·菲尔德并不是直系的继承人,但马歇尔·菲尔德十分疼爱这个侄子。于是他找到了自己早年的商业合作伙伴,利维·莱特,指望通过他的女儿,也就是玛丽·库尔松的影响力,让路易莎小姐吃点苦头。
“玛丽·库尔松顿时便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便想要将雪山的那场事故推到了路易莎小姐的身上,好为自己的丈夫脱罪。这虽说是个不错的计划,但最终没有成功,一方面是由于她不得不启程前去南非,另一方面是因为路易莎小姐将自己踪迹遮掩得太好。不过,她的所作所为成功让这件案子的审理延后了许多,因为她一直在提交新的证据,希望能将路易莎小姐与恩内斯特·菲茨赫伯一起,列为被告。”
“那么如今呢?”
“你会很高兴的得知,这件案子的审理已经排到了玛丽·库尔松的案件之后,”尽管话是这么说,玛德却还是不甚高兴地撇了撇嘴,如同一个衣服买到手却不能穿出门的女人,“这是恩内斯特·菲茨赫伯那个在警察局的亲戚干的好事。要是玛丽·库尔松在她自己的案件里被定了罪,那么她就不能作为证人出现在后一场案件中了。”
能得知自己可以先专心于解决南非残余的事务,再接着处理与路易莎小姐有关的案件,伊莎贝拉的确感到轻松了一些。她的视线向餐厅角落的挂钟投去了一秒——阿尔伯特与她约定了下午三点在市中心见面。
玛德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你还有别的安排吗?”她问道。
“是的,”伊莎贝拉承认道,“公爵阁下一会要带着我前去德文郡公爵的伦敦府上,与公爵及公爵夫人享受下午茶。内阁大臣们在后天还会再聚一次,商谈公约的具体条例。公爵阁下希望能在那之前取得尽可能多的支持。晚上,我们还要与伦道夫·丘吉尔夫人一同前去参加一场晚宴,据说哈里斯伯里勋爵及戈斯金先生都会出席。”
“他们难道不都是索尔兹伯里勋爵那边的人吗?”玛德立刻反问道,看来成为艾略特勋爵的情妇,连同着她的政治知识也提高了许多。
“表面上看来,的确是这样。”伊莎贝拉说,“只是,由于库尔松勋爵的案件使得政府有可能遭受不信任动议,许多内阁大臣都产生了危机感。亚瑟·贝尔福先生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首相的,然而他是主和派的一方,为了能确保自己在政府重组后仍然能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甚至更进一步,有许多大臣都会考虑置换立场,或者选择一个更加中立的态度。现在舆论对我们有力,许多英国人民都将我与温斯顿视为民族英雄,这也是一个能够说服他们支持我们的论点。”
“你听上去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政客,远比你几个月前参加补选的时候成熟多了。”玛德啧啧惊叹着,妩媚的双眼里映射出了欣赏的目光,伊莎贝拉尽管是个女人,也不禁为之心中一荡。“既然我们谈起了舆论——你可曾想过要如何应对玛丽·库尔松?这会是一场同时在墙内与墙外进行的战争,你得两边都取得胜利才行。”
她俏皮的一眨眼,显得心有成竹。伊莎贝拉刚想让她直说心中的主意,玛德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先揭露了,看来她从知道这件事以后就一直在思考对策,如今再也按捺不下去了。
“伊莎贝拉。”
乍然之下听见自己的名字,伊莎贝拉愣了一秒,随即便明白了过来。在从南非回到英国的路上,威廉已经提及了康斯薇露的文章所造成的轰动,他极力遮掩着自己的情绪,想装出一副这根本算不了什么的模样,却还是没能藏住他为此而感到的骄傲。
“我为你争取来了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要约邀请。”玛德兴奋地低声说道,“我原本打算为你争取来《泰晤士报》上的位置,然而他们的编辑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女性的来稿,认为人们只要看到这个名字就会被冒犯,哪怕我暗示‘伊莎贝拉’这个笔名后面与丘吉尔家族有着密切的联系,能够发表一些尖锐而又独特的看法,也没能说服他。
“不过,《每日电讯报》的编辑就友善得多了。他认可你的文字,最重要的是认可你将会带来的巨大的戏剧效应——
“‘如果我们宣传有个女人正在对政治评头论足,那么满街小巷的男人都会蜂拥而至,将用放大镜仔细地研究文章里的每一句话,力图找出佐证,来证实这是一篇无稽之谈,女人天生就不配谈论政事。而其他的各家报社都会对我们的大胆行为进行严苛无情的批判——然而那只会让人们更加迫不及待地购买我们的报纸,想要知道被批判的文章究竟都写了些什么’。这是那编辑的原话,有些刻薄,有些残酷,但是非常真实。”
“我怎么也不可能有安宁的一日,是不是?”伊莎贝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两点半,“永远是一场战争接着另一场战争,永远有解决不完的难题,永远有更艰难的明天将要面对。”
“话虽如此,要是少了这些,人生又有什么滋味呢?”玛德轻笑了起来,狠狠地吸完了手中的烟支,将它掐灭在雪白的瓷碟上。
作者有话要说:艾德娜的伏笔隐藏在108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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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Isabella·
伊莎贝拉注视着马车的窗外。
几个工人正在砌着石砖的人行道街角, 一个人慢悠悠地抹着水泥, 两个人拄着手上的铲子,聚精会神地看着。难得一见的, 犹如蛋清般澄澈的蓝色从他们身后抹上了天空,太阳是一个模糊的光点,照亮了他们洗的发白,沾染着泥点子的工服。衣冠楚楚的绅士与女士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出门前擦得锃亮的皮鞋上又沾染了一些湿湿的水泥。
这景象只有在伦敦才能见到,伊莎贝拉心想,漂浮在外的康斯薇露看起来心情也十分愉快。一只娇小的猎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冲着她所在的方向大声地犬吠着。这景象倒是吸引了温斯顿的注意力, 扭头向外看去。
她的手突然被阿尔伯特温柔地握住,牵过来覆盖在他那修长的大腿上,尽管隔了一层熨平平整整的布料, 伊莎贝拉也能感觉到它所包裹着的肌肤有多么滚烫而结实。
“你在看什么呢?”阿尔伯特柔声问着,“就连温斯顿也被吸引了。”
“一个美好的伦敦清晨。”伊莎贝拉回答着,她瞥了一眼温斯顿那平静的侧脸, 猛然间感到了一丝不安。自从从那矿坑里逃出来以后,他从未问过逃出路上突然凭空响起的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他是忘了, 还是打定主意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埋在心中。
“再美好的清晨,也没有你可爱。”趁着温斯顿还在打量那只猎犬的功夫,阿尔伯特咬着她的耳朵,轻声对她说道, 指尖从她手背上抚过,又蜻蜓点水般地向她的袖子中滑去,摩挲着她的手臂,指腹贴着结痂了的细小伤口,来回挪动着。
按理说,他们既然已经向彼此敞开心扉,真正在实际意义上成为了夫妇,久别重逢理论上就该意味着夜夜笙歌,好把之前错过的相处时光都弥补回来。然而,阿尔伯特的私人医生特地嘱咐了他,在一个月内都最好不要有任何剧烈的运动——哪怕阿尔伯特认为自己可以不剧烈的完成,也不允许。
而伊莎贝拉如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做男装打扮,晚上也不得不与阿尔伯特分床而睡——这也来自于医生的嘱咐,表面的理由是因为阿尔伯特半夜要吃一次药,量一次体温,确保伤口没有恶化,这会影响到公爵夫人的休息。实际上,伊莎贝拉认为医生只是想最大限度地避免擦枪走火这种事的发生而已。
于是,留给阿尔伯特表达自己爱意的时刻,也就只有在马车上赶路时的这可怜巴巴的一会了。
伊莎贝拉借着伸手过去拿取一旁座位上的报纸的功夫,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地亲了阿尔伯特一下,速度之快,哪怕温斯顿这会是盯着她看的,也未必能发现她的行为。“我保证,我今晚会试着前去你的卧室。”她压低了声音在阿尔伯特耳边说道,同时按住他跃跃欲试着企图往上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