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驱使着马匹全力向前冲去,然而,霎时间,伊莎贝拉只看到一条火龙凭空地自不远处的土坡上显现,像是一支举着火把的十几人的骑兵小队,正急速地向他们这个方向游来。难道又是一队布尔人士兵吗?伊莎贝拉记得那时自己如此绝望地想着,她知道矮种马根本跑不过那些战马,但她能做的只有紧紧跟上温斯顿,他已经抽出了收在马鞍上的步|枪,靠着两条腿便稳稳当当地坐在颠簸的马背上,转身瞄准着身后,警惕着随时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布尔人军队。
猛然间,枪声响起了,但却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吓得伊莎贝拉脸一缩,赶忙俯下身,几乎都要趴到了马脖子上。这一下枪响带动了更多的开枪声,温斯顿焦急地大喊着“人在哪!人在哪!”,同时来回挥动着枪杆,却好似找不到可以射击的目标。安娜则骑近了伊莎贝拉,也不知是为了在枪战中保护她,还是为了防止她摔下马匹。
他们就这样没命地跑了十几分钟,直到矮种马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速度,才不得不放慢了脚步。他们仍然能听见枪响声,然而却始终没有任何布尔人追上来。即便是现在,伊莎贝拉仍然不敢相信,仅仅靠着三匹矮种马的速度,他们竟然能够逃脱那些训练有素的布尔人骑兵的追捕。
“我在古巴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战场上,永远别问运气为什么——别问那颗子弹怎么没射中你,别问你怎么能活下来,别问为什么那些骑兵们没抓住我们,别问——”
“你认为那有可能是其他人引开了那些骑兵吗?”伊莎贝拉并不相信这些当过兵的人通常都会有的迷信,打断温斯顿的话,对面的安娜霎时间猛然睁开眼向她看来,双眼中寒光一闪,倒是吓了伊莎贝拉一跳,顿时便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别的军队吸引了那些布尔人骑兵的注意力?”温斯顿皱起了眉头,“但我们之前已经探讨过这个问题了。纵观整个南非大陆,唯一有能力组建一支军队的,就只有塞西尔罗德斯了,这也是为什么你会怀疑那些类似于集中营的行为是他干出来的好事。但是布勒上将已经否决了这个想法。塞西尔罗德斯拥有的军事力量大部分都是武装警察,而他在英**方没有任何影响力——至少没有到能够暗中操纵某个将领的地步。不管怎么说,他的手下都不太可能出现在这儿。”
温斯顿误会了伊莎贝拉的意思,但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康斯薇露的身影已经在窗外闪现了。事实上,她适才所想的是埃尔文布莱克。她并不知道那一晚他与康斯薇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绝没有死去,那具找到的尸体不过是霍尔丹少校为了能够交差的牵强附会罢了。但这样的怀疑也只能被埋藏在康斯薇露听不到的角落中,免得再度惹她伤感。
“我们应该动身了。”安娜站起身说道,她对时机的把握简直恰巧到了极点,因为这会康斯薇露也正告诉伊莎贝拉,那群长颈鹿已经离开了,她的确在附近发现了一队布尔人,但他们前进方向刚好相反,如今已经走远了。
伊莎贝拉不情愿地背上了行李,一想到她又要连续地骑上几个小时的马赶路,从大腿渗出的血怕是会把垫着的几块手帕都浸透,她就又有了要埋在面粉中尖叫的冲动。
怎么了,伊莎贝拉?察觉到了她瞬间变化的情绪,康斯薇露关切地问道。你似乎有些低落,是温斯顿与你说了些什么吗?
不,实际上,是我有些疲倦。伊莎贝拉勉强装出了一副平和的语气,伸手提了提背包,忍受着从脊背处传来的尖锐疼痛。温斯顿只是来为我打打气的。
这样的话,我倒是知道什么能让你高兴起来。康斯薇露淡淡地笑了起来。我从刚才那队布尔人口中打听到,马尔堡公爵已经入侵到了奥兰治自由邦内了,事实上,他现在似乎就驻扎在克隆斯塔德,在我们接下来前去比勒陀利亚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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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Mary Curzon·
“玛丽, 来。”
乔治一边说着,一边向她伸出了手, 她稳稳地一把握住,让他搀扶着自己走下火车, 这工作她的贴身女仆也能做, 但乔治总不放心,近来他就像是呵护某个玻璃制作的易碎物品般呵护着自己,曾经那是让她感到无比幸福的举动,如今只是徒增她的心烦意乱。
玛丽伸手抚上她身上穿着的银色丝绸长裙,上面缀着如今已经难得一见的精致绝美的肯梅尔蕾丝, 轻薄的曼纱在胸前拉出了犹如贝壳般的纹路, 一颗颗天然的圆润珍珠被镶嵌在凹陷的纱边上, 华美程度并不亚于康斯薇露离开英国时所穿的那一套。她的手指继续下滑,直到抚上腰间, 绷紧的料子清晰地现出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是的,她怀孕了。
这个能给绝大部分女人带来喜悦的消息于玛丽而言, 却只意味着苦涩与恐慌。这一世,她可以说已是十分小心,不仅尽量减少了与男人的同房次数, 还尽量都将它们安排在“较为安全的日子”;不仅如此,她还花费重金从伦敦的妓|女手上买来了据说能够防止怀孕的药草,还有据说曾经供应给法国宫廷使用的药膏——任何能推迟孩子到来的方式,玛丽都尝试了,却仍然没能阻止怀孕的发生。
你已经等不及来到这世界了, 是吗,我的宝贝艾琳?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腹部,在心声悄声说着,上一世,艾琳就出生在1896年1月,这个小家伙的灵魂兴许就是认定了这个年月份。临出发前,检查的医生告诉她自己的身孕已经约莫3个月了,这证明艾琳大约就是在1月怀上的。
可是你的母亲还没能够为你准备一个你能平安长大的世界啊,孩子。
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第二次布尔战争直到1899年才爆发,而德国在那之前就已经与英国达成协议,退出了这场战争。因此她放心大胆地实施了自己的计划——贿赂报社发布德兰士瓦共和国虐待英国侨民的消息,挑拨起国内的好战情绪;诬陷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名声而使这一次的外交和谈失败;同时将战和问题上升到党派之争上,她很清楚英国的那些政客中,没有几个是真正在意这个国家的荣耀的。他们只关心自己能否最终爬上高位,摄取财富,为自己的子女铺上一条通向荣誉的捷径。因此只有把国难与党派利益勾结在一块,才能让他们像饿疯了的野狗般争夺那块腐肉,而不是在会议上嗅了嗅,便丢弃在一旁。
她的目的是要让英国人民确信,只有用武力才能解决与德兰士瓦共和国之间的问题,因此一旦马尔堡公爵的和平会谈失败,那么她的丈夫就能立刻挺身而出,提议与德兰士瓦共和国开战,并亲自请缨带兵上阵。如此,他既能被视为是在国家面临转折时刻力挽狂澜的英雄,又能借助赢得这场战争而平步青云,就如同当年的马尔堡公爵般。
因此,她也联络了塞西尔·罗德斯。这个男人依靠着他的矿场公司,势力遍布整个南非大陆,当年她与她的丈夫一同前往南非时,就是他为整个外交团提供情报的,拉拢他是这个计划中必要的一步。她早在12月便给对方发了一封电报,提点了他几句,好让对方免去了像上一世那般因为詹森袭击一事而引咎辞职的命运,同时也稍稍透露了几句接下来英国将会面临的形势——她说得十分含蓄,只让对方明白了无论外交团如何努力,战争是势不可免会发生的,并建议对方做好准备。
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所有这些额外的“准备”,竟然会让战争提前了整整三年到来。而马尔堡公爵则一夜之间成了军队的统帅,这倒也罢了,谁能想得到这个男人竟然在军事上也有着出色的天赋,接连在极端艰难的情形下打赢了两场大战,一跃成为了如今风头正盛的战争英雄,即便此时乔治再请求前往南非,也不可能在功劳上胜过马尔堡公爵。
该死的,为何上天总让这个男人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她一次又一次地设下陷阱,铺下扎满尖刺的地板,满以为自己一定能见到血流成河的情形,却只经受了反反复复的失落,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用捕兽夹制住了他几步,眨眼间又会被他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