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吉尔菲艾斯,那个,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吧。你会一直戴着的,是吗?”莱茵哈特的脸贴在吉尔菲艾斯的胸前某个坚硬而冰冷的东西上。
“会的。”吉尔菲艾斯的声音有些发闷,“莱茵哈特,还有东西给你。”
吉尔菲艾斯从怀中摸出一份叠好的文书,仔细地展开,生怕纸张展开的响动惊扰到怀里的爱人。
“是什么。”莱茵哈特有些吃力地睁开眼。
“我们的结婚文书。很抱歉,拖到现在。”本应在圣诞节期间拿出来的,但是时局的剧烈动荡让吉尔菲艾斯犹豫了。
“呵呵,我还以为你忘记了。”莱茵哈特努力直起身子,接过吉尔菲艾斯递来的笔,签署了这一生中的最后一份文件,“但是,需要两位证明人吧。”
吉尔菲艾斯签完字后,莱茵哈特这么问道,这可是至关重要的文件,绝对要保证它的效力。
“博士,艾密尔,请帮一下忙。”吉尔菲艾斯转脸示意站在一边的两人。
莱茵哈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人签署好文件,那神情仿佛是在检阅一支舰队:“这样就可以了么?”
“我明天会拿去司法部备案。虽然法律要求是双方共同去的,但是,我想这一点还是可以通融的。”吉尔菲艾斯肯定地答道。
“呵呵,你滥用职权,亲王殿下。”莱茵哈特用这种方式认可了对方的回答,“呐,吉尔菲艾斯,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么。
“我的父亲一生碌碌无为,没有什么成功,也没经历过轰轰烈烈的失败。”
“莱茵哈特大人,还是这么毒舌呢。”吉尔菲艾斯的笑容有点发苦。
“可是哪,他却做对了一件事,只有一件事……他在酒精里挥霍了不多的财产,不得不把祖居卖掉,然后……然后搬到了奥丁的莱顿镇。在那里,那是春天……我……”
很多年后,吉尔菲艾斯都想不起当时自己说了什么,相对的,另一个声音却深入骨血,让他没齿不忘。
“吉尔菲艾斯……如果得到了宇宙,我们……”
新帝国历006年5月21日零点三十七分,皇帝病室的门开了。
帝国大公,现在已经是辅政亲王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从里面缓步走出。
他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安妮罗洁皇帝面前,俯身鞠躬,行吻手礼。
那个时候,安妮罗洁分明感到,自己的手背被什么东西打湿了。
第二十四章 最终章
Epilogue amazing grace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T'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
And grace my fear relieved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
The hour I first believed.
Through many dangers, toils and snares
We have already come
T'was grace that brought us safe thus far
And grace will lead us home.
When we've been there ten thousand years
Bright shining as the sun;
We've no less days to sing God's praise
Than when we first begun.
Ⅰ
新帝国历023年1月14日,罗严克拉姆帝国大公、辅政亲王齐格飞·吉尔菲艾斯殿下的45岁生日。这一天,宇宙间最具威望与权势的帝国辅政亲王,以其一贯的简单风格,拒绝了内务省的一切庆祝典礼,只是向皇帝告了两小时的假。在这难得的假期,吉尔菲艾斯早早出门后所去到的第一个地方,便是位于狮子之泉西南角的先贤祠。
那个地方,在设计者的最初构想中应该只是轻松愉快的皇家花园,然而,自从莱茵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墓石在此安放后,一块块墓碑陆续在那周围安家,轻松愉快的调子便逐步被肃穆和凝重所取代,成为很多人心目中的圣地。
不是任何去者的纪念日,这个寒冬之日的先贤祠犹见清冷。平静的天空有几羽白鸽荡漾,风休憩在一万尺的高空,清冽的阳光在松柏林和大理石墓碑间逡巡游弋,把早晨装点得宁静而闪烁。信步走过一排排墓碑,吉尔菲艾斯觉得仿佛在穿越时间的长廊。
墓碑的排列并不依据官位阶级,只是单纯根据去世的时间,以莱茵哈特皇帝之墓为轴心,向各个方向延展的墓碑众星拱月,让帝国第一位皇帝在那个世界也足以成为众人仰望拥戴的领袖。
因为这种安排,在新帝国历022年12月之后进入先贤祠,首先看到的就是帝国退役元帅、前国务尚书渥夫根·米达麦亚的墓碑。米达麦亚在莱茵哈特皇帝去世后的第二年接替退休的马林道夫伯爵成为国务尚书,以内阁首领之姿辅佐内政,直到因心脏病突发而去世走过了15年的漫长岁月。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米达麦亚与掌握帝国实权的吉尔菲艾斯殿下的关系只限于礼貌水准的融洽。甚至有谣言说,安排米达麦亚转任国务尚书是旨在解除其兵权,因为疾风之狼对于吉尔菲艾斯的辅政地位相当不满。然而没有根据的流言逐步因为时间而淡去,在米达麦亚正直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因为个人成见而影响到他对王朝的忠诚,而吉尔菲艾斯亦在米达麦亚葬礼时动情地表示,国务尚书英年早逝是帝国的极大损失,我们需要用更多的时间以及更大的努力,才能弥补缺少了米达麦亚元帅的巨大空隙。在故人墓前,吉尔菲艾斯暗自轻声叹息,一旁的亲卫队长则向米达麦亚的墓碑行了军礼。
再过去,穿过一片雪松,可以看到奥古斯特·沙姆艾尔·瓦列的墓碑。瓦列早年曾任为吉尔菲艾斯评定边境星域的副手,一直深受后者信任,在莱茵哈特皇帝去世后,历任“三元帅城”要塞司令、统帅本部第一长官、奥丁总督直至帝国统帅本部总长。比之战场上的成绩,瓦列的审时度势让他在管理者的岗位上表现得更为出色。然而,令人瞠目的是,在残酷战争和动荡中得以存活下来的将领却因为一场交通事故而不幸殒命,吉尔菲艾斯轻抚友人的墓碑,感叹命运之无常。
继续向前,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墓碑孤傲挺立。自莱茵哈特大帝以下,所有高官的墓碑都没有墓志铭,只是镌刻了姓名、生卒年月等简单信息,唯有罗严塔尔的墓碑上写了“因剑而生,因剑而亡”的字句,让这块墓碑犹显另类。
“罗严塔尔元帅至今被认为是帝国的叛臣,你一定怨恨我了,非尼克斯。”吉尔菲艾斯转脸问他的亲卫队张非尼克斯·米达麦亚少校。
“没有。殿下所做的完全是出于公心。”满头棕发的俊美青年目光坚定,“而且,我也很感谢殿下告诉我真相。心中有愧的人绝对不可能那么做的。”
不愧是米达麦亚元帅的儿子,吉尔菲艾斯想这么说,却没有开口,只是拍了拍年轻人的肩。
穿过草坪,转个弯看见一个山丘。缓坡的下面,很不起眼地便是巴尔·冯·奥贝斯坦的墓碑。事实上,帝国首任军务尚书的去世时间在莱茵哈特皇帝之前,但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这个消息在一个星期后才被宣布。回想当初自己做此决定时的心态,吉尔菲艾斯觉得军务尚书实在是很令人敬佩的人。
山丘上有一径青石铺就的坡道,沿着坡道走三五分钟便是莱茵哈特皇帝的墓地。宇宙间最具权势的人的墓地也只有一块简单的墓碑,与他的臣下没有多大区别。甚至当年莱茵哈特皇帝的葬礼也是“遵照个人愿望”而简朴到简单,只有皇帝的家人(姐姐安尼罗洁和伴侣吉尔菲艾斯)、当时在费沙的帝国五位元帅、副官流肯以及医疗组长施塔尔及其助理艾密尔。
“殿下要过去看看么?”话一出口,非尼克斯觉得自己在无意识中穿鞋踏入了神圣的领地。
“……不必了。还有其他地方要去,请把车准备好。”轻轻攥着胸前的吊坠,吉尔菲艾斯唇边露出极浅的笑。
Ⅱ
九点十分,吉尔菲艾斯来到位于帝国议会大厦十楼的小会客室。等候的时段,他饶有兴致地逐一观看了陈列于会客室一角的照片。
第一件引发他深切共鸣的照片,拍摄于新帝国历006年冬天,拍摄的场合是帝国临时议会成立后的第一次全体会议。莱茵哈特皇帝去世后的半年里,整个人类社会似乎因为巨大的悲痛而停滞不前。新的技术、革新和构想都被压制下来,因为没有人知道,社会将向哪个方向发展。然后,在某个萧瑟昏黄的日子,女皇安尼罗洁第一次公开发表电视讲话,宣布成立帝国临时议会的决定,议长由辅政亲王、帝国宰相吉尔菲艾斯兼任。一个月后,临时议会成立,吉尔菲艾斯面在保守派的质疑和革新派的不屑中悄然上任,他的就职宣言只有一句话:让时间来证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