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话,我该认为是褒扬还是贬损?”我终于笑了出来。
“客观评价而已。”
“那么,您所说的影,是指您本人吗。”
“正是。”这算他的自大吗?
“这也是客观评价?”
“元帅,我想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您所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
“我、的、确、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他的自大啊。
“而且那些事对公爵的霸业是不可或缺的。”
“公爵的霸业吗?有时候我认为对阁下而言,公爵只是其霸业的一部分,这与我的观点恰恰相反。”我尽量平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
“没有霸业的话,公爵不过是个普通的美貌青年而已。”
“对你是,对我不是。”我反唇相讥,他绝不只是一个……
“那么,就请把霸业以外的公爵保留在您的记忆里。”
“意思是让我消失?”
“元帅重伤恢复,身体已经不能适应过去高强度的生活方式了。我想,对此,公爵本人是有心理准备的,而且能够谅解,您过去的部下也会谅解。”
“奥贝斯坦!”我几乎是怒斥着打断他,尽管一向认为对自己军阶低的人发火是很怯懦的行为,“我的确打算从他身边离开,但不是从他身边逃走。这点你务必记住!”
他略略牵动了嘴角,平静如常地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这不一样,目送着奥贝斯坦离去的身影,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
第三章 Chapter 3 Just My Imagination
There was a game we used to play
We would hit the town on Friday night
And stay in bed until Sunday
We used to be so free
We were living for the love we had and
Living not for reality
Just my imagination
It was...
Just my imagination
There was a time I used to pray
I have always kept my faith in love
It's the greatest thing from the man above
The game I used to play
I've always put my cards upon the table
Let it never be said that i'd be unstable
It's not my imagination
Ⅰ
“怎么样?博士。”第一狱的亡灵惴惴不安地等待黑袍法官的裁决。
法官舞动了火龙鞭。
“您是我的杰作,元帅。”施塔尔给了我一个夸张的拥抱,“简直舍不得放你走了,该派你代表我院参加健康宝宝大赛。”
“下次吧。”我苦笑,对他的孩子气我毫无办法。
“还是别有下次的好。俗话怎么说来着,医生和律师见得越少越好。”他递给我院方的健康证明,“祝您好运,元帅。”
“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我与他郑重地握手道别,因为那个时候,我自以为不会再见到博士了。
门外,我忠实的副官贝根格伦——此时已晋升准将——用其沉稳的语调向我传达他的热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提督,不,元帅阁下。”
我迎上前去,突然注意到他脚下的箱子。
“这个?”
“啊,这个是——”
箱子开启:银黑相间的军服,肩饰、绶带、披风。
“这是按照您的尺码新制的元帅军服。”
“想得很周到。”这不是莱茵哈特大人的风格,当然也不是贝根格伦的。
“啊,多亏了马 林道夫小姐的提醒。”
果然。
“马林道夫小姐?马林道夫……”
“的确,就是马林道夫伯爵的千金,目前是宰相府的首席秘书官。”
心思缜密的人哪,莱茵哈特大人所注意不到的地方,现在又有人为他考虑了……这样,很好。
换好军服,我开始为期24小时的吉尔菲艾斯元帅生涯。
“直接去人事局报到吗,阁下?”
“在那之前,还想去个地方。准将,请联系……”
Ⅱ
新莱茵河蜿蜒曲折,奔腾不息,只是在汇入北海前的近百公里才逐渐安静下来,形成两岸肥沃的冲击平原。位于河海之滨的莱顿,两百年来以钻石加工业而久负盛名,成为帝都西半球的重要城镇。城市的建设采用西元时期新古典主义风格,广场、喷泉、雕像、公园星罗棋布,市中心有典雅肃穆的大理石市政厅。城内民宅多为砖木结构,两层三层,高低错落,外墙一律刷成浅灰色,尖尖的屋顶则是深深浅浅的橙红,从近乎深褐的暗色调到灿若笑脸的欢快颜色,天气好时从高处俯瞰,阳光下的屋顶在菩提古木的绿意环绕中,仿佛张开笑脸的向日葵。
莱顿人爱花。铃兰、茉莉、风信子最受人们喜爱。爱花的莱顿人都拥有精心拾掇的花园,临街的阳台,小巧的门廊也都成了鲜花盛开的舞台。一些住户心思别出,制作了小巧的盆栽,悬挂在沿街外墙上,行走于大街小巷,仿佛走过有形的七彩音阶。
莱顿多雨,一年四季只有秋天的两三个月始终晴朗。清爽的海风徐来,天空蓝得单调,宛如润滑油,它投下一个个日影,染脏行人的衣袖。在这样的黄金时日,人们纷纷结伴出游,巴别克海滩、城郊的森林公园、新莱茵河上的人工岛,都是度假修整的好去处。更多的人选择市内,林荫道旁,咖啡店外,美术馆里,充满活力的大学生与安适惬意的银发族各得其所。
这就是我度过人生第一个十年的地方。十年之前,对她的魅力尚懵懂无知的我匆匆离去;在外漂泊十年后,我重归故里,透过车窗重温熟悉又陌生的风物人情,感觉如坠梦幻。
安菲街十号,平凡的屋子赫然在目。
“元帅,到了。”
“我想在车里坐一会儿,贝根格伦。”我需要时间整理此刻的思绪。
从街对面望过去,半掩的门背后,那里生活着另一个齐格飞·吉尔菲艾斯。
那个齐格飞每天六点三十分起床、晨练、拿报纸、帮妈妈张罗早饭、边用餐边看报、洗澡换衣服、和父母道别、出门。
那个齐格飞每晚六点三十分到家、吃晚饭、洗碗、陪父母看电视剧聊天、出去溜狗顺便倒垃圾、向父母道晚安。
那个齐格飞然后回自己房间、写私人邮件、听音乐或看看书、练哑铃、冲澡、十二点半熄灯睡觉。
那个齐格飞周末会和朋友聚会,钓鱼或者打球,烧烤或者(偶尔)喝酒。在那个圈子里,齐格飞不是领袖,他主要负责在突降大雨时拿出为大家准备的雨具,他也负责安排每次活动并且总是第一个到达,他还负责在聚会结束时把喝醉了的同伴和单身女性一一送回住所。
那个齐格飞有点害羞,会唱的歌不超过10首,其中还包括摇篮曲,但是他能用口琴演奏近二十年奥丁所有的民歌。
那个齐格飞衣着朴实,喜欢穿麻布衬衫和牛仔裤。但某次他担任伴郎,一身笔挺的黑礼服,打着白领结,配上镶绿松石的白金袖扣,婚礼上的宾客都在议论,那是谁家的小伙子,好帅!其中的热心人士则准备把邻居的表妹介绍给他。
那个齐格飞偶然认识一位女孩,活泼又可爱,蓝紫色的眼睛叫人无法忘怀。他们谈得很投机,谈着谈着突然发现两人其实在十五年前史瓦布大叔小儿子的婚礼上见过,当年的冒失小男孩曾不小心弄坏了小女孩的玩具熊。
那个齐格飞半年后向女孩求婚了,求婚的礼物是火红的玫瑰、祖传的红宝石戒指和一只崭新的玩具熊。
……
那个齐格飞有一天突然消失,他不再是敬业勤奋的好职员,不再帮着妈妈做家务,不再为爸爸做按摩,不再分担朋友的忧愁,不再出现在女孩的梦里,一切都不复存在。
……
那个齐格飞现在回来了,从现在开始,一切将重新开始,因为,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爸爸,妈妈。”
Ⅲ
“我回来了,爸爸,妈妈。”
“齐格飞——”
“欢迎回来!”
半掩的门后,我一手搂着喜极而泣的母亲,一手搭在父亲肩上,一家人彼此依靠,透过对方的气息,感受对方的存在,许久许久。
“哎呀,看我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妈妈抹去眼角颊间的泪,退开半步,从头到脚打量着我,“……换身衣服吧,都准备好了。”
“不用了,下午还得办点事。”话一出口,我就注意到她的脸色为之一沉,于是赶忙补充说,“只是些例行手续。其实,我已经决定退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