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神的黄昏”中袖手旁观，如今要被授予超越其他提督的地位，在以军为本的罗严克拉姆体制下，是难以想像的。
深切地明白这一点，我说：“伯爵小姐所言极是，请您考虑这一点，陛下。”
“陛下，你们都称我为陛下。但身为这里身份最高的人，我连这点事都决定不了！”他冷笑着环视他的敌人。
“皇帝的权威是用来确保帝国秩序的东西，而非以之满足个人情感和虚荣心的私器。”奥贝斯坦，像他的君主一样站在阵前，毫不退缩。
“你说帝国的秩序？呵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马林道夫小姐，伯仑希尔就该粉身碎骨了。那么，帝国的秩序该由谁来维持！所谓第二人，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他冰蓝的眼中孕育着风暴，让马林道夫小姐埋下了头。
奥贝斯坦的脸色也沉郁下来，不过还是镇静地答道：“这正是危险所在，以有能力的人作为继承者会引发帝国的不稳定。皇位自然该由您的子女继承。”
“可我不会结婚的，也不会有什么孩子！”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莫不震惊。不，也许并不是那样，似乎那是反倒是预想之中的事情，对我们三人而言，都是如此。但更令我介意的是他之前的话——
“如果没有马林道夫小姐，伯仑希尔就该粉身碎骨了。”
究竟怎么回事？以他为牵制，米达麦亚与罗严塔尔攻打海尼森不是既定的战略么？为什么他会有危险？在战场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Ⅲ
商谈没有达成任何结果，关于我的任命被搁置下来。可我没时间计较这些事，我所关心的是真相，巴米利恩的真相。
“对不起，吉尔菲艾斯先生。我有我的苦衷，请您谅解。”
智慧与美貌不相上下的女性委婉地拒绝透露任何信息，所以我很狡滑地找到了艾密尔。
“这次是你第一次在舰支上服役吧，艾密尔？”我装作走廊上偶遇的样子拦下了他。
“是的，阁下。居然可以分配到伯仑希尔，而且是在宰相大人身边，我很荣幸。”他依旧叫他宰相大人，果然还是孩子。
“工作很辛苦吧。”
“是，不是。我是说比起宰相大人差远了。我得努力才行。”
“真是好孩子。”我赞许得摸了摸他棕红色的脑袋，“这么说你一直在舰上，巴米利恩会战时也在？”
“是的，阁下！”他自豪地大声回答。
“战斗很激烈吗？害不害怕。”
“不怕，在宰相大人身边就不怕。”
“说得也是。宰相大人一定制定了很了不起的战术，所以可以确保胜利吧。”这话倒是发自内心的。
“……嗯，这方面的事我是不大懂啦。”他果然踌躇起来，“不过宰相大人把其他提督都派出去了，最后就只用自己的直属舰队和同盟打。是不是很厉害啊？”
怎么这样？和公开的战报完全不同。
“打仗不是只靠勇气的。宰相大人那么做是为了争取时间，然后让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两位提督攻下海尼森。”我心虚地道。
“才不是。”他以少年特有的自尊口吻大声道，“两位提督是后来才去打海尼森的，一开始宰相大人命令他们打同盟的基地的。后来才……我听人说是马林道夫小姐请两位去打海尼森。”
“那么做，不是很冒险？”我紧张地追问。
“所以说宰相大人厉害啊。”他得意地道，“当时可危险哩，我们周围全是敌舰。他们都劝宰相大人离开伯仑希尔，可大人就是不怕，也不走。”
周围全是敌舰？！
“然后呢，然后怎么赢的？”我觉得自己手心渗出了汗滴。
“不知道。”少年挠了挠头，“反正他们就突然停火、投降了。大概是害怕了吧。”
“是么。”长出了一口气，“是怕了艾密尔吧。你父母会为你骄傲的。”
“家父在亚姆立札阵亡了。” 他一时间长大十岁似的平静地说，“不过，妈妈会为我自豪的。”
看着艾密尔棕红头发下幼稚的脸，我突然明白了他能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在走神，为了他——
所谓的牵制战略并不存在，那只是基于某种考虑的宣传。
莱茵哈特大人的战术，正如缪拉所传来的讯息，是彻底的铤而走险。
而且，事情的发展比计划中的预想要糟糕上一千倍。
在其他提督掉头回来实施对杨的包围之前，莱茵哈特大人，或者说总旗舰伯仑希尔号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通常的做法，当然是立刻弃舰，但这在莱茵哈特大人是不可能的，他的骄傲，他的矜持，他的固执都不允许他那么做。
那位睿智的女性请求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攻打海尼森的行动，应该在莱茵哈特大人的计划之外；并且，如果没有她的擅断独行，巴米利恩的结果……简直不可想象。她故而对此事讳莫如深。
所以，从战术层面来看，莱茵哈特大人在巴米利恩是输了，又一次，完全地输给了他的对手——杨威利。而所谓战略上的，整个战局的胜利，是基于别人的智慧，对手的弃权，以及命运的垂青。这种认知对他而言，怕是剧毒无比的砒霜吧。
Ⅳ
晚饭后，他再次召见我。
他默默立于窗前，披了一身的星光，绢质披风随风轻扬，仿佛即将启航的白帆。
“巴米利恩的事，你知道了？”肯定的口气。
“我问了艾密尔。”我觉得自己是窥视了别人隐私的小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他很累的样子，把身体的重心放到窗架上。记忆中的他，从来不曾这个模样，他总是高傲地直面一切。
“您……太忙了。不，其实是我……”不能再归咎于他了，这一切，并非全部是他的错。
“其实是不想单独见我，对么？”他轻声问，自言自语一般。
“不……我……”无言以对。此时此地，我又能对他说什么，做什么。
“如果我在巴米利恩彻底输掉了，你就不会这么烦恼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没那回事。陛下对于帝国，对于士兵，对于民众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千万别那么想。”这是我的真心话，半年多来的从政让我切实地感受到这一点。
“对于帝国，对于士兵，对于民众……”他干笑了一声，坐到书桌后面，“吉尔菲艾斯，我希望你接受宰相的职位，以及——大公的封号。”
“我，我可以继续执行公务。但，职位和爵位，还是……”
他摆手示意我毋须多言。
然后，他的话让我长久地无语。
“我曾有一个朋友。”
“很多年以前，在一颗寒冷星球上，在能源耗尽的地上车里，我和那个朋友分享了一杯又冷又苦的咖啡。那个的味道实在很糟……但我却甘之若饴，因为那是我和他分享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我当时许诺他，今后，不论是财富、荣誉还是权力我都会与他分享。实际上，我那时的想法是，今后要和他分享快乐、人生和希望。”
“可是，我没能实现诺言。我知道，是我背弃了他，是我亲生毁掉了我们共有的人生。对此我后悔不已。”
“在巴米利恩，我甚至想，就这么结束吧，这样就能赎清我的罪了……可那样，我就不能实现和他的另一个约定了，我们约好了要得到宇宙的。再违约的话，我的罪过又多了一层了……另外，当然，帝国啊，士兵啊，民众啊，他们也在指望我。”
“所谓巴米利恩，就是这样。因为是这样，现在我在这里；现在我在这里，可我能做的，只是给予你职位和爵位了。”
“所以，吉尔菲艾斯，不要拒绝。”
望向他，望着他灿若星辰的眼眸，仿佛囊括了整个银河般无限深邃，却也如宇宙空间般空洞苍茫。我知道，他的心在哭泣，在流血，在呼呼我。他从没像现在这么需要过我，我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无法给他他所需要的。不过，至少有一件事，我可以做到。
“是的，陛下，我接受您的任命。”
第七章 Chapter 7 Don’t Cry
Give me a whisper
And give me a sign
Give me a kiss befor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