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是个高贵优秀到无懈可击的人,连对丁修的爱都毫无瑕疵,可能就是过于完美,让人无法拒绝,更无法触碰。
他说不清自己对C是什么感情,曾经嫉恨,之后漠视,最后愧疚,如今他大概有些感激。
那时候他几乎要以为丁修要放下自己和C重新开始了。
却是在那个时候,丁修为他修改了整个游戏的规则。
而他却以最决绝的方式退出了游戏。
在那之后他去找过丁修。
他知道丁修想躲他很容易,却放任自己无数次地找到他,又无数次地冷眼相对拒之门外。
如同他自己曾经对找上门来的丁修做的一样。
原来当初丁修是这样的感觉。
“对不起啊,我已经不想玩了。”
以前他从来没发现,丁修不笑的时候面相很凶,浓浓的眉毛和眼睛离得很近,还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
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呢,原来丁修对着自己的时候一直是面带笑意的。
如果这是报复,也是他应得的吧。
他那段时间在对方刻意的许可下一直跟着他,看丁修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看他与不同的人亲热缠绵,对不同的人温柔展颜。
终于有一天,他又一次在深夜的酒吧门口堵到丁修,这个满身酒气的人像个任性又残忍的小孩一样,“我只要你做两件事:杀了沈炼和卢剑星,脱了警服跟我走。你做得到,我们就重新开始。”
他哑口无言,两人沉默半晌,丁修朦胧的醉眼逐渐恢复最初的冰冷,最后冷着脸从他旁边走过。
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对方这些。丁修自己也清楚。
这大概是最残忍的拒绝了。
之后D出现了,丁修对D的一切举动让他如鲠在喉,几乎窒息而死。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人可以这样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可以容下一切身份立场的嫌隙,成为最完美的伴侣。那是他一直梦寐以求但从未成真的丁修。
他知道丁修对D无半点真心可言,却没法拔出这颗深植手掌的朱砂。
原来这就是他曾经唾手可得的丁修。
嫉妒让他扭曲沉沦。
但当他得知丁修在D的引诱下吸毒时,所遭到的羞辱几乎将他吞噬。
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丁修摆在不坏不败高高在上的位置,只有抬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背影,只有竭尽全力才能与他并肩。
他几乎将丁修当作不朽不死的神。
这个神却自甘堕入泥沼。
当丁修在他面前一脸迷醉地吞云吐雾,那双野兽般犀利明亮的眼睛不复清明,仿佛失去一切斗志与骄傲;他几乎崩溃,理智全失。
比起神对他嘲讽羞辱,自我糟践才真正践踏得他自尊粉碎。
“你不就是想看我能做到哪一步吗?”
他气急败坏地揪住丁修的衣领。
他从未为一个人这样动怒,也许他这辈子所有的形于色都给了这个人吧。
“你想怎么玩我都奉陪,何必搭上自己!”
“你搞清楚,我没想跟你玩。”丁修盯着他的眼睛冷笑起来,“我当初就说过想要什么,既然你一样做不到,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为你做这些?”他气得全身发抖,几乎不假思索地吼出来,“我从头到尾只跟你上过床,只跟你在一起过,你他妈又做得到吗?!”
丁修闻言愣怔住了。
他自己也被这句话吓到,不敢直视对方眼神里闪过的暗火。
丁修却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开口,生怕吵到旁人一般。
“在我的世界里,从头到尾只有我们俩,从没有过第三个人。”他在他耳边用低沉的鼻音说:
“你又做得到吗?”
他彻底失语,几乎落荒而逃。
他曾经想尽办法逃避丁修对自己有超出预想的感情,甚至否认丁修对自己有任何实质上的感情。
他一直深信不疑。
可是他的任何信念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个人动摇。
丁修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无从招架,让他觉得自己活着就如天地间一浮萍,没有任何立足着根之处,只能随着对方的冲击四处飘荡。
丁修却不许他逃开,按住他并不宽阔的肩,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继续说:
“可惜现在你已经不在我的世界里了,我现在弄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那么从今以后,世界上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他又一次自保地选择相信了,相信自己已被对方驱逐出境。
而他的神似乎也毒瘾缠身,无力回头。
既然神会因孤独而堕天,那么他这次不想再让丁修一个人。
既然他活着已经无法再得到这个人。
那时丁修锁住他的颈脖,真的像踩死蚂蚁一样杀死他,眼里是和他一模一样的疯狂。
他却想陪着这个尚未身心腐烂的神一起下地狱。
他牢牢拖住身前的人,向地狱的入口迈步,诱使D开枪。
“我想和你一起去死。”
他似乎看到对方眼里铺天盖地的热潮。
他闭眼吻上对方的唇。
无论在地狱的第几层,他都会找到对方,继续那些窒息的吻、澎湃的情热和互相刺痛的纠缠。因为除了你,没有人会在地狱陪我。
枪声响起,他师兄却突然笑着揽住他避开那颗子弹,从地狱的入口逃出。
“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
他边在他耳边说着,边抽走他腰间的双枪,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那个可怜虫。
他闭上眼睛,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
这个神依然金神不坏,高高在上——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丁修像重拾心爱的玩偶一样抱起他。
“你没有染上毒瘾,是吗?”
“傻瓜,你以为师哥是谁啊。”丁修声音轻慢。
那带着余温的枪口抵住自己心口。
“就算要死也是我们互相解决,轮不到别人,知道吗?”
对方吻着他的耳廓说。
他伸手摸索着对方那只握枪的手,十指交缠。
“你给过我一枪,现在还你。”
他闭着眼,覆着对方的手指扣动扳机。
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穿膛而过,射在他心上。
“好了,现在还清了。”那个人笑起来,明快又轻松。
却是他见过对方最温柔的模样了。
那是一发空枪。
他从未想过杀自己,也从没想放弃自己。
“师兄……”他如坠深海,双眼模糊。
“小肺痨,都说了整个世界就我们两个了。”
丁修叹了口气,手指抹了抹他眼角的泪。
“杀了你,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对方的表情像极了那个雨夜自己对他开枪前的样子。
“别再丢下我。”
这个人紧紧拥住自己,像个失而复得的孩子。
他的神已经为了他丢盔弃甲,露出全身破绽,放下了一切。
他似乎听到整个游戏崩塌的声音。
游戏里的造物神俯身吻了吻他的潮湿的眼睛,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睡去。
那一刻就算死去他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到头来他们就是一对试图完全掌控对方却始终未遂的疯子。
他以为两个失控的疯子活着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势必互相消磨、两败俱伤。
但他居然又和丁修这样度过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到下地狱那天真正到来之前,这样消磨下去似乎也是不错的活法。
一辈子似乎也可以这样飞驰而过。
B-side
丁修这辈子前二十五年一直以为自己是龙傲天转世,各方面都远胜常人,天赋异禀,人生像开了挂一样潇洒。
直到他的师弟在25岁那年离开了他。
他突然明白,自己所开的挂都是为了承受这段无望的感情。
他好像很久以前就意识到两个人对彼此永远不会有对等的投入。
只是到很久以后他才学会接受这件事。
一切的开始是他酒后乱性忍不住上了未成年师弟,那时慌张得好像被上的是自己。
毕竟他师弟也是他一手养大的白菜,被自己拱了他居然还有点惊恐。
他虽然禽兽不如,按旁人的话说就是连公猪都能上,但对从小相依为命的师弟还保留了最后一丝人性。
他师弟当然不是任何一头公猪,如果有人敢这么说他一定会把那人的嘴撕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