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像能。”
少年人的声线，大概因为许久不曾出声又有一点沙哑。
桓墨生飞快地判断：这是一条刚成年的鱼。
他咻咻制定了各种计划。
“死去的古老人鱼是露西，活着的还没有名字，”桓墨生说，“你叫什么？没有名字的话，现在就起一个。”
说着，悬浮屏幕跳出来一本《宇宙字典》。
白星河忍不住腹诽，这人怎么有种初次为人父、着急给儿子取名的感觉呢？
在男人自作主张之前，他抢先一步飞快地翻开了电子字典。
“你要自己取名？”
人鱼点了点头，打开了砖头厚的字典。他翻了半天，似乎没找到想要的字。
“你会写字吗？写给我看。”
男人没有嘲笑他，反而对文盲人鱼愈发包容。
白星河于是认认真真在他手心里写字。
手指划过男人的手心，最后一个笔画写完，飞快地收了回去。
撇、捺、横……
——爸、爸。
桓墨生看了人鱼一眼，也没生气：“你从哪儿学的这种话？”
人鱼趴在他胸口笑得花枝乱颤，隔着一层睡衣，那颗冰冷的人造的心震得桓墨生也有了轻微共鸣。
从前的人类怎么没发现这种小怪物的可爱之处呢……
他低下头，指尖亲昵地碰了碰人鱼的脸：“你的血检还没出来，如果哪儿有问题也没关系……我会给你换最好的人造器官。”
人造器官？
白星河顿时惊讶地上下左右摸自己的胸口。
“你是古董，旧了的东西，所以有的零件容易出问题。”桓墨生耐心解释，“手术不会疼的，机器也有‘麻醉剂’。”
白星河这才听懂了。
……这家伙竟然把他当做了人造机器人。
这下子连他自己也困惑起来了，他到底是人是鱼还是机器人呢？
男人轻轻把他的手握住了。
“你叫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白星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执念一个名字，尽管如此，他还是在男人手心里写下了自己的真名。
“白……星河？”
人鱼点了点头。
桓墨生也效仿他，在人鱼的手里填了姓名。
“以后可以这么叫我。”
“不叫‘主人’吗？它们和塔拉应该都这么叫你吧。”
人鱼对自己的角色定位十分自觉。
然而桓墨生对这个小怪物怀有近乎一见钟情的特殊爱意，哪里舍得把人鱼和其他无关紧要的实验品划分在一起呢？
“你和它们不一样，星河。”
桓墨生的眼神这么炙热，仿佛看着的不是玩具，而是一位情人。
迟钝如白星河也察觉了——桓墨生有恋鱼癖。
哪怕现在怀里的不是白星河，而是另外别的什么人鱼，只要是条人鱼，也会一样被桓墨生以这样的眼神凝视。
可以预见，如果有另一条人鱼出现，桓墨生的爱将一分为二。
白星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清新脱俗的渣攻。
“好难啊。”他嘀咕道。
“什么？”
“没什么。”
人鱼摇了摇头。
第23章 疯狂科学家x美人鱼4
疯狂科学家x美人鱼4
一清早，负责建造室内泳池的机器人纷纷上门，“哐当哐当”把别墅一层掏成了客户想要的泳池，白星河趴在门缝观察了全程，认为这个时代的工程效率高得简直匪夷所思。
机器人背上工具离开，他也偷偷摸摸推开门往外挪。
一条人鱼缓慢匍匐前进，爬累了就瘫倒在地毯上小憩。桓墨生一推门差点以为人鱼暴毙了，那场面何止怪异，也把机器人吓唬得不轻。
他到底没有照顾人鱼的经验。
“给你买个滑板或者推车吧，趴在上边可以少费劲。”桓墨生自责地提议。
“你抱我不就好了？”人鱼翻过身露出肚皮，理所当然地张开双臂，“你不是主人吗？你要照顾我的。”
人鱼以这种理直气壮又有哪里不对的理由索要拥抱，尽管认为人鱼的设定似乎又崩了，桓墨生仍旧欣然答应。谁不喜欢被这种柔软美丽的生物依赖呢？
远处刚刚建成的、崭新的黑色泳池在暖灯下波光粼粼。
“你喜欢泳池吗？模拟江河一时半会做不到，等我在国外买块地养你。”
桓墨生在他耳边说。
“好好说话不要离得这么近。”
人鱼啧了一声，面无表情推开桓墨生的脸。
“因为露西有听力障碍，有可能是种族遗传病。”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讽刺他装聋作哑。
“我没病。”
有病的人是桓墨生。这个恋鱼癖怪人。
白星河腹诽着，摸了耳朵后的腮。
如果他不是鱼，搞不好这个人会当场对他弃之如履。
“看这里！”
电子机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机器人在池边举着水枪，邪恶的灯泡眼和枪口都指向了人鱼。一股水流滋地戳中了人鱼的脑袋，机器人顿时嘻嘻大笑。
白星河抹了把脸，怪叫道：“它想干什么？”
他无法理解多变的机器人。明明机器程序才是最固定难以变更的。
“塔拉喜欢你。”
“是吗？看不出来。”
“因为我的情绪也是塔拉的情绪。”
这话就是间接说，我也喜欢你。
白星河听懂了潜台词，虽然没放在心上，但还是随便应了句哦。
恋鱼渣男的爱不值钱，不需要回应。
机器人刷啦拉上了窗帘，室内一下子暗了不少。贴满黑色池壁的泳池瞧起来幽深阴暗，如果不是亲眼看着这泳池建起来，白星河几乎要怀疑里面是不是藏着桓墨生的珍藏水怪。
视角一沉，抱着他的男人在池边蹲下了，小心翼翼将他放进水里。
白星河慢慢沉入水中，以鱼类本能在池水游曳。
巨大的泳池成了人鱼的新栖息地，阴暗光线、黑色瓷砖和水温都在模拟河底的基础环境，可以说桓墨生费了心思供起来这条鱼了。
可惜尽管如此，白星河并不喜欢。
他像在水上乐园的年轻人，一会儿游荡在池边，一会儿问机器人要饮料。
“我要芒果汁。”
“书上说鱼鱼不可以吃芒果！”
“我可以，别听书本胡扯。”
“emmmm……”
一鱼一机器人在池边为一杯芒果汁拉拉扯扯。此时桓墨生在池边打开报告，又写了一点机器人鱼观察记录。
没人知晓谢先生是怎么做到将机器赋予灵魂，也许他根本就是个巫师，把对应生物的灵魂封了进去。到了白星河这儿，这门高超技术大约是出了差错……
三分钟后，机器人拗不过人鱼渴望的大眼睛，变魔术般掏出来一杯鲜榨芒果递给他，还贴心地放了吸管。
白星河喝了一口，下一秒就哇地吐出来。
他呸呸呸了几声：“呕，有毒！”
“我没下毒！”机器人连连摇头。
“你可能无法适应这种陆地食物。”
闻讯而来的桓墨生一手拿着摄像机记录，一手湿纸巾帮人鱼擦脸，关怀备至。
反胃的滋味很不好受，身边的人和机器人还以观察熊猫的态度疯狂录像留念，白星河更觉得胃里翻腾倒海。
他从未被当做一个独立人或者鱼，只是一个比较珍贵的实验品罢了。
“你们不应该给我点儿药么？”白星河恶声恶气说。
在桓墨生的默许下，机器人飞快地递给他一瓶机油。
‘超强机油。机器生物适用！’
这两个人有事吗？
还不如“喝点热水”呢！
白星河在呕吐和发火的边缘左右横跳，尾巴激动地拍打水面：“这东西喝了会死鱼的！”
“机器人不会。”桓墨生捏住了他的下颌，与发火的人鱼对视了几秒，说话时语气遗憾且微妙，“除非你真的是鱼。”
这个问题他没法答。
人鱼眼珠转了转，做出“啊人类语好难啊”的表情之后飞快挣脱了男人的禁锢，扑通沉入水底。
不欢而散的时刻，机器人的红灯适时地亮了：“血检1号报告已出，是否现在阅读？”
流连于水中人影，桓墨生不禁心底一动。
他有时候需要做一些秘密报告，或者不可公开的实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座孤独实验室里养了什么东西、他正在对这些东西做什么，也正因如此，桓墨生承受的风险旁人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