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忙的拉着白云到身后,拿出一副兄长的派头:“停了停了,一见面就打架算怎么回事?”
夏侯月婵娇艳一笑,似是得意:“京中好不容易来了个能做对手的人,她还是我嫂子,二皇兄,你自己看看嫂子,她哪里是一副见我无礼的模样,你看她,她多欢喜?”
不必侧头他也知道白云此刻的表情,身为草原儿女最是喜欢争斗,二人棋逢对手自然相惺相惜。
夏侯月婵轻笑扬眉,对着被夏侯南山护在身后的小丫头道:“二嫂,咱们两个下次再打?一起玩好不?”
白云先抬起头看了夏侯南山的表情,见他一副无奈又宠溺的模样,立刻展露笑意,欢喜的点头:“好。”
夏侯月婵将手中的匕首收回腰侧,而后抬头略带责备的开口:“二皇兄,余亦回来了,你们为何不告诉我?”她双眸含水恰是那叫人留恋的湖光山色。夏侯南山望去,低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白云知道他的为难,又知道这是旁人的家务事,自然不会胡乱出口。只静默的望着他们二人之间奇怪的气场,而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回到房中,六月捧着茶点走进来,小丫鬟看见王妃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颇为不解的问:“王妃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忧愁?”
“六月。”她撒娇一般的哭丧着语调道:“为什么长阳城的人都不似我们草原人那么欢乐呢?”
六月也只是个孩子,懵懂的看去:“王妃是说王爷常年不开心的事情吗?”
“他常年都不开心吗?”得了这个答案的白云更为愁苦起来:“比如今更不开心吗?”
小丫头点头,而后细心解释道:“奴婢来王府也不过三年,奴婢只能告诉王妃,王爷从前都不会笑的,而且也不大爱理人,您来了之后,王爷已经开心了许多了。”
“我来了,他已经开心了许多?”小姑娘伸手指着自己,又伸手去指夏侯南山的方向:“他那个样子哪里算的上是开心?你们中原人都怎么回事,整日都这样活着不觉得憋屈吗?”
小丫头端了一杯茶过去:“王妃,王爷每日都要忙许多的事情,而且常常不在府上,所以……六月其实也不太明白。”
“可他为什么不开心呢?”她靠在窗边盯着漫天花谢成雨之间的一双兄妹:“真的只是因为乐正一族的事情吗?”
她的指尖扣着窗台之上的细痕:“腐骨噬心吗?”
白云识的百里花影,婚礼当日,她曾经在乐正余亦,南宫昭雪的身边瞧见过这明艳的女子,她又是极其聪慧的女子,自然将她的面容尽数记下。
街头之上,她与夏侯南山方方买了枇杷酒,行到一条被火所袭的长街之上,四面张望的人群将他们二人的路拦住,很快,羽林营与凌月阁便来了侍卫与少阁。
百里花影驾在高马之上,一身红衣若正盛放怒然的芍药,盛气凌人。控制好现场之后,整个场子便在她的控制之下。
人群之中有人在议论:“这几日长阳城当真是不安分,这都烧了第二间屋子了。”
夏侯南山觉得有趣,见白云也是兴致勃勃的模样,便叫身后的随从辟出一条道路来。二人入了现场,百里花影回身便瞧见她们二人。
立刻恭敬道:“下官见过君言王,王妃。”
“起来吧。”夏侯南山瞧着四面的焦黑只问道:“可有人受伤?”
“回王爷,店中着火是在清晨,彼时还为有人前来,所以仅有财物的损伤,并无人员的伤亡。”
“那便好。”小王爷瞧着这被烈火灼烧的痕迹,不由蹙眉:“此地是卖何物的?为何会烧损的这般严重?”
门外飘进一缕清冷的香气,还飘着些许的药香,他闯进此地道:“南山你犯傻了吗?这么大的酒味,你闻不着吗?”
夏侯南山转头看去,只对前来挑事的乐正余亦道:“酒味?这是什么酒?”
小侯爷指着门外的匾额道:“也难怪,你不知道,这匾额都烧成黑炭了。这是云霞酒坊。”他挑眉:“便是浮游酿。”
夏侯南山惊愕,随后行出店外细看:“这里是寻常的店?”
“嗯。”乐正余亦添着脸凑到百里花影面前,伸手扶起她垂下的青丝,将那青丝在指尖轻巧玩转:“这里交给我们花影妹妹就好,南山,你快去瞧瞧她吧。”
夏侯南山立刻拉着白云往门外奔去。
白云一脸不解的瞧着夏侯南山:“夫君,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
“见一个故人。”
“这么着急吗?”
“嗯。”
行到酒香四溢的一处孤僻小院,夏侯南山负手轻扣门栓。
许久门中才有脚步声传来,很缓,很慢。
门开了,白云抬头去看那前来开门的人,那人似是对他们到访极为不解,苍白的面上尽是荒唐:“王爷?您怎么会来?”
此女应有三十岁,只是这一头花白的头发叫白云不解,不过这般年华,为何已经有了这样的衰老之像,此女双眼也多无神采,尽是黯然无望。
白云有些本能的抗拒这些悲伤的感觉,下意识的往夏侯南山身边躲去,她露出一双清澈纯然的眸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寻常也发现了她的眼光,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侧身道:“王爷可要进来,寻常听说王爷成亲了,想来这位便是王妃了?”
“正是。”
坐在那古朴无一物的院子之中。
夏侯南山将酒坊被烧毁的事情同她说了,女子微微抬眸浅浅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许是她太过淡然,白云也瞧出其中的不对劲。
她转眸去看自己的夫君,而夏侯南山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境况,只是熟悉的道:“毁坏的事情你莫要担心,本王会帮你解决。”
她并未拒绝站在原处,低眉温顺道:“那便多谢王爷。”
小郡主忍不住心中的困惑,上前一步,颇为费解的问道:“你都不伤心吗?那可是你的店,全都被烧得黑漆漆,乱七八糟的。”
被这份直率逗笑,那寻常轻抚过头上的楠木簪子:“王妃以为哭泣会有用吗?”
“……”
她笑,无乐:“难道哭了,酒坊就能回来吗?”
第8章 第八章,好字
她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委屈巴巴的转过身凑到夏侯南山身边,小声的抱怨道:“你们长阳城的人都怪怪的。”
他怜惜的将人拉进怀里,轻轻的拍了她的额角。
寻常从库中取出两坛子浮游酿出来,小郡主得了酒自然高兴,不顾夏侯南山要帮她拿酒的好意,只自己抱着那酒坛欢然而行。
回到府中天色已晚,二人用了晚膳,飞身上了王府的屋顶,坐在屋顶上各开了一坛酒。
知道白云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他听着她满口的疑问,心中只觉得可爱。
“夫君,你们整个长阳城都怪怪的每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一样,我都快要迷茫了。”
“迷茫?”他笑:“寻常这样是有原因的。”
“原因?”她整个人靠过去,将下巴放在他的膝头,歪着脑袋,眼眸之中盛满了轻柔的月色:“什么原因?她也是有故事的人吗?”
“这世上人人都有故事。”夏侯南山拍着她的后背,最后玩弄起她云鬓上叮叮作响的朱钗:“其实,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我希望你永远都天真烂漫,这些事情知道的太多,你会难过的。”
“可是我现在不理解她为何是那副模样,我心中也很难过,两个都难过,夫君,我宁愿死的痛快一些。”
“这是什么话啊,死的痛快一些?你以为你自己是在闯荡江湖吗?”
“可是心中憋着一股不理解,也不痛快啊。”她纠结的脸都皱在一处。男子伸手抚平了她蹙进的眉头,缓缓开口:“她的夫君死在边疆的战事之中。尸骨未还。”
“啊?”
似是没有听懂,她眼中的迷茫更甚:“什么意思?她的夫君死了?”
“是。”他搂过女子的肩头:“那个人死了。”
“你认识他?”
“他是原本羽林营的左少将,当年边疆战事急,常阳叔父带兵马出城激战三月,死伤无数,三千人尸骨未还,永埋天地之间。”夏侯南山微微苦笑道:“我们一起长大的几个孩子都在他手下学过粮草计算。算是半个先生。他叫东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