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处大了。只要她看了,耐着性子不离婚,总能得偿所愿。”
苏小鼎坐他对面,“爽快点,是什么?居然让苏小蘸看了受不了,发疯去撞人。你到底搞了什么?”
方骏定定地,难以置信道,“所以你觉得是我刺激苏小蘸了?”
“不然呢?”
他道,“我和她约好见面,但还没到地方就出事了。”
苏小鼎不说话了,喝一口热水,头大道,“方骏,你为什么要伸手管别人的事情?招牌已经卖了,卖了就卖了。楚朝阳要不要离婚,和我没关系;苏小蘸——”
“不。”方骏打断,“就是因为我没管,所以才发展到今天这程度。如果我早管了,事情就不该是这样子。”
“该你管吗?”苏小鼎难以置信,“和你有什么关系?管了又有什么好处?而且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苏家菜或者十八盘什么的,没有必要!”
“说谎。”方骏轻声,“何必对我说谎?”
苏小鼎又喝一口水,只觉得心烧得难耐。
方骏道,“苏小鼎,从一开始我就把你当我自己一样对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想要的东西我帮你拿,你受的委屈我帮你讨。我想让你开心高兴,这并不是错,对不对?我不寄望你对我如同我对你,但起码你应该相信我,对我诚实一点。我确实找苏小蘸了,但我没有刺激她。”
“我拿到的东西,关于楚朝阳的,全摊开给她看能把她气死。可我是有选择的——”方骏眯了眯眼睛,“我不生气你去医院为他签字做保,我恨我不是他,我更讨厌你怀疑我。”
苏小鼎脸红了又白,想争辩说没有为楚朝阳作保,但盛怒之下他也不信。她又有些不甘心,“对,我确实想把苏家菜的招牌拿回来。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会自己想办法。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觉得这样的事情你没必要介入,更何况是隐瞒我私下处理。”
方骏在苏小鼎的话里只听见了,自己,与你无关,你没必要管,隐瞒和私自。他的理智摇摇欲坠,最后挣扎着说, “我想让你开心,事情没办成之前不好让你知道。”
“我已经不是年轻姑娘,不需要这样的惊喜。不,绝对是惊吓。”苏小鼎睁眼看着他,“我不要被人打着为你好的幌子,被决定被安排。你与其是为我,更是为你自己,你一直不喜欢楚朝阳,耿耿于怀。我不想成为你们相争的工具,更不想你变得和他一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被安排过一次,再不要重复命运。
方骏听明白她的意思,两眼血红。他死死按住桌面,心里有一头巨兽在咆哮。
她不公平。
她可以对楚朝阳交付信任,对他却各种防备;她对辜负她的人念念不忘,却下意识忘记他也是个人,会痛会伤。
他一字一顿道,“苏小鼎,我不是多管闲事。楚朝阳早就把你扯进他的漩涡里,放任自流的话,他会踩着你的尸骨往上爬。他要离婚,根本不是因为你的要求;他蓄谋已久,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你以为新店的火灾是巧合?苏建民的小老婆真是自己找的?那个还没生出来的苏家儿子能睁眼见阳光?他早就全都安排好了,只等着苏小蘸束手无策地离婚,然后再转身包装自己出现在你面前。”
看着苏小鼎越瞪越大的眼睛,“苏家菜的招牌,他委托江浩让下面的人买的,加价转卖的合同已经签了。”
“苏家菜抵押贷款的钱,也早被他转出去。”
“苏小蘸不离,面对的会是高额欠款;她离,反而能独善其身。”
“他离完婚,大笔钱和招牌在手,发个营销东山再起。”
“可是,我不能让他离得那么爽快!”
苏小鼎的唇抖了又抖,半晌才道,“所以你到底对苏小蘸说了什么?”
方骏静静地看着她,“你还是不信我。”
苏小鼎一整夜没睡着,方骏失望的眼睛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
这次她没被他拉黑,但却被动地展开了冷战。
她起床,对着眼睛下面的黑眼圈,覆了一层层的眼霜。手机上没有方骏的电话和短信,反而是楚朝阳来了个道谢的。应是他半夜手术完成后苏醒发的。苏小鼎只觉得厌烦,直接把人拖黑了。
老头子昨儿半夜进城,被她安排在隔壁的小酒店。她穿好衣服,买了两份早餐去看他。他挺自得,接了早饭,说等下去动物园逛逛。
苏小鼎腰离开,老头子问了一句,“咋失魂落魄的样子?没睡着啊?我看方骏是大气的人,不会计较你小婶胡言乱语。”
她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出了小酒店,苏小鼎给小婶打了电话,想见苏小蘸一面。
小婶倒是没为难,只说昨儿连夜托朋友找关系,好歹把人弄出来了。又亲自去医院见楚朝阳,等他手术完醒了后简单聊过。他现在没给明确的答案立案还是不立案,只说离婚的事情应该尽快进展。
电话里才说了真话,“那个死女子,我早就劝她离婚离婚,她不信。现在搞成这样子,不离婚就得进局子,简直前世的冤孽。”
苏小鼎开车去苏小蘸家,小婶来开门。果然憔悴得不行了,还有些讪讪。她似乎在解释,也是辩解,“你小叔人不在平城,我也是慌得没办法了。那个挨千刀了,拿了钱就带着小贱人跑出去。家也不管了,女儿也不要了,真是——”
她没应声,直接上了二楼。
苏小蘸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屋顶天花板,既不哭也不笑,形容枯槁。
小时候看电视,人遇上伤心事,总是一夜白头。她就指着屏幕上假得十足的白色发套问母亲,“真的会一个晚上就长白头发吗?是不是太夸张了?”
母亲就说,“那是遇上真伤心的事情了。”
苏小鼎半信半疑,及至后来自己无路可走,也不过是稍微憔悴一点而已。她还在ID上自嘲过,不能一夜白头的原因有好几个。第一,身体太好;第二,不够伤心;第三,现实不是戏剧。
可现在,她发现是自己见识太少了。人的身体,果然是被情感驱动的工具。
苏小蘸面色蜡黄,眼尾出现一条条的鱼尾,额前的头发居然有点点泛白。
何至于此?
苏小鼎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她却仿佛根本没看到她,连眼珠子也没转一下。
她回头,小婶站在门口,又气又苦。
她低头,叫了一声苏小蘸的名字,然她恍若未闻。她想了想,说了一句,“苏小蘸,你是愿意顶着楚朝阳老婆的名头进牢房,还是拿着离婚证过自己的好日子?”
苏小蘸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似乎是看见她了。
她坐床边,慢慢等着她回神。
现实世界和苏小蘸的体感似乎出现了差异,她整个人抽离,动作和表情都慢到了极点。
苏小鼎随手抽了个枕头,放在她身后,让她靠上去。只是一个简单的调整坐姿的动作,苏小蘸居然弄了两分钟。
她坐好了,才游魂一样,“你来了?”
半晌,又道,“你赢了。”
苏小鼎再想怼她也怼不起来,只道,“我不是来看你笑话,也不是来抢你东西。”
苏小蘸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为什么?”她问。
苏小蘸本能地四处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苏小鼎问,“找什么,我帮你。”
小婶似乎想进来帮忙,苏小蘸却尖叫一声,“你出去,你不准看,你走——”
情绪太过激动,吓得小婶连连后退,只求她安静下来。
苏小鼎忙安慰她,半晌后才逐渐冷静下来。她喃喃道,“手机,你看手机。”
手机其实就放在床头柜边上,苏小鼎伸手拿起来递给她。她软弱地接了,有气无力地输入开机密码,立刻跳出来一组图片。
苏小鼎眯眼看,许久才看清楚上面的字——输精管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