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艰难地爬起来换了睡衣,把外套胡乱搭在床边,脑袋刚沾上枕头,手机在旁边“嗡”地一抖,纪回川跳了出来:哥!新年快乐啊!
凌长意忍不住想叹气,他现在不快乐,只觉得这个人真的很烦。
他摁亮屏幕看时间,凌晨三点十二分。
纪回川见他没回话,自顾自跟炮仗似的劈里啪啦炸消息——
纪回川:哥哥哥哥哥哥哥!你睡着了吗?
纪回川:[挠头.jpg]
纪回川:我现在头有点晕
纪回川:我操那群王八蛋使劲灌我
纪回川:就因为一块烤肉!不是一盘是一块!心眼太小了吧,至于吗?
纪回川:现在我给你直播一下,全世界都睡得跟死猪一样了(不包括我哥,亲你
纪回川:不过也不一定,我怀疑我也睡着了,说不定我是在梦里给你发消息……
纪回川:不过你连在梦里都不理我?我有点难过了
纪回川:[撅嘴.jpg]
凌长意被“嗡”个没停的手机吵得头疼,不仅想取消了纪回川的特关,还想屏蔽他。
凌长意:?
凌长意:新年快乐
凌长意:闭嘴,赶紧睡觉!
又是“嗡”的一声——
纪回川:你凶我QAQ
纪回川:呜呜呜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弟弟了吗
纪回川:最讨厌哥哥了
纪回川:[记仇画圈圈.jpg]
凌长意面无表情地回他——
凌长意:就一个,哪来的最?
纪回川:我一个还不能满足你吗?
纪回川:你还想要多少个?!
凌长意啼笑皆非,就这闹腾劲,不顺着他,他还真没完了。
凌长意:就你一个行了吧,快睡吧我真困了
等那边道完“晚安”后终于没了动静,凌长意这才合上眼。
可纪回川没睡着,他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在床边静静地坐着,耳朵边是睡熟的室友的呼噜声。
他在黑暗里展开四肢伸了个懒腰,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
这个年纪的纪回川有个很莫名其妙的习惯,只要跟别人处在同一空间,就算是对着凌长意,他也不喜欢说话,能打字发表情包就绝不张嘴。
但这样会有一个问题,他自己不说,凌长意压根发现不了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这还是第一个没跟哥哥一起过的年,他有点不高兴,却又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其实也不是非留在画室不可,但他就是不敢。
不敢回家。
怕走了之后再回来会没了画画的状态,也怕自己再见到哥哥会提醒他,纪回川从来不是他最好的选择,哪里值得他挑战世俗和自己站在一起。
他怕哥哥压根没想清楚,只是习惯了满足自己,不做别的思考。
在凌长意身边时他倒是压根没想过这些,那三天纪回川一整颗心扑在哥哥身上,雀跃得不行,哪里抽得出空来多愁善感。
要是凌长意知道多半会笑话他像早恋的毛头小子,辗转反侧地猜心上人一举一动的含义,认真得好笑。
这道题无解,就是闲的。
纪回川站在楼道里,满脑子乱线头没扯清楚,依旧揉成一团。他叹了口气,低声给凌长意发了条语音:“哥哥,我爱你。”
第42章 来访
元宵节前一天,刚过中午,凌长意一早做完作业,闲得无事可干,正坐在阳台小桌前看书,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白菟,这人开口就是一句“新年快乐”,凌长意把看到一半的小说搁下,匪夷所思地问她:“你去戒网所过的年?”
“也不差这几天。”白菟大大咧咧地回他,接着又焦头烂额道,“我倒情愿去戒网所,起码清净。我一放假我妈就看我不顺眼,把我推给小姨带崽子,太烦人了你知道吗,所有小朋友都是魔鬼,我现在懂为什么方方老跟我说不婚不育保平安了……”
凌长意预感到她又要叨个没完,翻了个页低头看小说,心不在焉地答她:“嗯,她说得对。”
“还有我舅妈,她让我给我表弟补英语,补了二十天,好不容易拿个红包我妈还让我退回去了,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我跟他们又不熟,谁干啊,结果被我爸凶了一顿,我真的……气死了,反正费劲的不是他们呗。”
书页上的一簇日光渐渐暗了下来,凌长意抬头,见天色隐隐有些阴沉,乌云将大半个太阳都掩在后头,是要下雨的征兆。
耳旁,凌长意已经不知道白菟说到哪里去了,禁不住打断她:“你现在干嘛呢,作业做完了吗?”
“作业什么的不着急,不是还有一天才开学嘛。”白菟那边隐隐有风的呼啸声传来,应该是在外面,“我本来打算去找方方玩,可她姑姑说她被他爸带回老家了,她又没手机,我联系不上她。”
凌长意明白了,这人是翻了一圈没人陪她唠才找到自己头上,也不客气了,直截了当问:“钟情呢?她也快艺考了吧,你没跟她聊聊?”
白菟声音立马低了几度,半天才支支吾吾说:“她考她的呗,反正她考的那些我又不懂,能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
纪回川这回没有把她俩口头绝交这件事告诉他哥,他无知无觉,只听出来白菟底气不足,心虚得不行,正想发问,有人在门外“咚咚咚”地敲门。
要拜年走亲戚的在年后几天就走完了,送节礼也得到明天才元宵,平时不管是自己还是妈妈都不怎么和人走动,这个时间点来敲门的……
凌长意偏过头看往大门的方向,没有起身,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只是对白菟说:“有人敲门,先不说了,开学学校见吧。”
他挂了电话,才看到纪云泉从房里出来去开门,她没怪凌长意懒,离这么近都不愿意走几步,只是淡淡看他一眼,说:“你先进房间。”
凌长意攥着手机没动。
纪云泉换了在家常穿的那身家居服,给自己细细化了妆,涂上口红后,柔和的气质陡然变得利落起来。她平时总是散落在肩的长发此刻都束在脑后,衬着应季的浅灰色风衣,整个人都和往常大不一样。
凌长意愣了一秒,脑子里蹦出一句:这就是班里女生说的化妆术?
大门合上的声音,下一秒,他看见纪云泉往客厅走,身后跟着的人走出玄关跟着露了头,是凌志轩。
凌长意他心里重重一跳,猛地仰头去看纪云泉,用眼神逼问她:你不是说不用再和他来往了吗?
纪云泉没看到他的疑问,她先让凌志轩坐下,摆弄茶几上的一套茶具给他倒了杯龙井,这次不紧不慢地看向凌长意,重复了一遍:“你先进房间。”
凌志轩笑着也望过来,他的目光不带半点重量地落在凌长意身上,又轻飘飘地移开,玩笑般开口道:“你赶他做什么,我也挺久没和凌长意说过话了。”
“他和你能有什么好说的?”纪云泉也笑着说,她笑得温温和和,语气却咄咄逼人刺得他哑口无言。
凌志轩想起他们刚在一起那阵子,年轻的纪云泉当然是很好的,她有天赐的好相貌,跳起舞来更是美得惊人,可当他好不容易追到人人艳羡的仙女,才发现娇惯任性的纪云泉不是谁都伺候得起的。
被纪云泉噎这一下,凌志轩才恍然想起来她本该是这样的性子,这近十年的温顺,到底是因为情意断了,她却有求于自己而已。
等到凌长意拿书进了书房,凌志轩看着纪云泉,神色意味不明,像是觉得荒唐、难以置信:“过户给他们两个?你都想好了?”
纪云泉冷淡地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凌志轩仍然觉得她冲动,像过去一样做事不过脑子,忍不住劝告她:“我跟你定的协议可只有这套房产,加上养他们两个到成年而已。你都给他们了,到头来养出两个白眼狼,兄弟间为争家产打官司的还少吗?你就能肯定他们能有多孝顺?等他们长大,翅膀硬了不靠你了,你看看自己折腾这些年还剩下什么?”
纪云泉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你也觉得自己当年特别小气不要脸是吧?”
凌志轩气结:“你——”
“那是我儿子,有你什么事?要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纪云泉冷笑,“我让他们喊你声‘爸’还真给你脸了是吧?也不想想自己做的破事,想想你自己到底配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