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秉烛:“你……”
边龄原本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说服他,此时乍一反应过来,几乎出了一身的冷汗。
季秉烛用灵体在落墨山里待了那么多年,唯一一个知晓内情的只有当时陪伴了他五年的边龄,而此时他一时心急说出口,就算是傻子大概也要怀疑他的身份了。
边龄立刻闭上了嘴,恨不得自己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过。
季秉烛呆愣地看了他半天,才愣愣道:“你……你说我很普通?”
边龄:“……”
季秉烛“哇”的一声,怒气冲冲道:“我是整个古荆第一个入了还神的人你竟然说我普通!我就知道你只是在嫉妒我的天分,你这个虚伪的男人。”
边龄:“……”
边龄高高提着的一颗心骤然砸了下来,心中落差之大几乎让他直接吐出一口老血,不过知道季秉烛并没有对他的身份起疑心,也是好事一桩。
边龄抿了抿唇,道:“你就算再厉害,现在有锁魂铃在身……”
季秉烛不听不听,直接抓起一旁的枕头砸在了边龄身上,不讲道理道:“我才不听你说话!滚出去!”
边龄被砸了一下,也没觉得多疼,但是看到季秉烛这样炸毛的样子也知道再多说都是错,只好低着头将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放了回去,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季秉烛坐在凌乱的大床上,愣愣地看着边龄离去的背景,就像是被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许久之后他的腰才缓慢地弯了下来,将头埋在了柔软的被子中,身体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他才闷声地发出一声哽咽:“阿……阿龄……”
寒风过庭,将他裸露在外面的脚踝吹得一片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串熟悉的鸟鸣声,很快鸟喙啄在木窗子上的声响也随之响起。
鸟鸣声叫了半天,季秉烛才抬起了头,缓慢地下了床。
他的眼角带着些许绯红,眼睛湿漉漉的,但是却没什么光彩。
季秉烛推开窗子,那无声燕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鸟喙上的墨汁都险些啄掉了,看到季秉烛出现立刻化为了一个通讯阵,禾雀君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阵法中。
季秉烛道:“禾雀。”
禾雀君看起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刚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季秉烛这样一副赖赖唧唧的模样就是一愣,继而怒气冲冲道:“君上!那个禽兽又对你做了什么?”
季秉烛此时呆呆愣愣的,反应有点慢,想了半天才明白禾雀君这句话什么意思,他摇摇头:“没有,他没对我做什么。”
禾雀君完全不相信季秉烛的话,他一看到季秉烛这么萎靡不振的模样就险些整个人爆炸,深呼吸了几下才恢复了面无表情,冷冷道:“君上,我已经让人在水中城一旁的水域接引,您只要跟着无声燕走,到了一座高桥上往下跳就可以了。”
季秉烛愣愣点了点头:“哦,好。”
禾雀君叮嘱完了一些重要的事宜之后,看到季秉烛这么魂不守舍的模样,还是有些担忧,他小声道:“君上不必担忧,只要出了水中城我就立刻接您回去,不会有人再伤害你的。”
季秉烛茫然地看着禾雀君,微微歪了歪头,头发被风吹得张牙舞爪地飞起,凌乱又俊美:“禾雀啊,我回去哪里?”
禾雀君顿时一噎,一时间答不上来。
季秉烛问完之后,突然小声“啊”了一声,道:“阿鸦……我要去找阿鸦……”
禾雀君看到他有些恍惚的表情,眼皮一跳,小心翼翼道:“君上,我先接您出来,之后打算去哪里咱们回头再说,好吗?”
季秉烛又念叨了几句阿鸦才点了点头,道:“好的呀。”
禾雀君小心翼翼松了一口气,和季秉烛叮嘱了几句,阵法再次变回了无声燕,引着季秉烛往外飞去。
季秉烛脚上缠着一层层白纱,又闷又疼,走起路来很是不舒服,他跟着无声燕跑了出去,下了寝殿的阶梯就直接将白纱给扯了下来扔在了一边。
无声燕之所以称之为无声燕,那是因为它在飞舞时是没有一丝声音的,而且除了指定的人能看到它,在其他人眼中,无声燕就是一团空气,所以在刚才那无声燕都把窗棂给啄出一个洞了,在外面的山茶也没有发觉的原因。
水中城很大,季秉烛赤着脚在光滑的阶梯上跑了许久,才被牵引着走到了一处高桥上。
那高桥大概是废旧多年,上面的青石板阶梯已经满是灰尘,桥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水蔓,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弯腰折倒的大树一样。
季秉烛轻轻地踩在了阶梯上,因为他这一顿折腾,脚底已经流出了丝丝鲜血,将地面踩出了几个血色的脚印。
季秉烛有人宠着时,一点小伤小痛都能哀嚎半天,但是当无人可依时,他就算被折断四肢也不会露出一丝痛意。
他满是好奇地走上了高桥的最上面一层阶梯,抓着石柱往下看了看,下面是深不可见底的水面,此时正碧波荡漾,因为太过清澈而呈现成蓝色的水缓慢地流淌着。
无声燕扑扇着翅膀“叽叽”叫了几声,示意他赶紧跳下去。
季秉烛有些怂地缩了缩头,自言自语道:“跳下去真的有人接着我吗?会不会有人拽着我的脚把我拖到黑暗里面去?”
他大概是被在落墨山被人拖下水有了阴影,趴在栏杆上看了半天也没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跳下去。
无声燕尖声叫着,声音越来越急。
季秉烛被它吵得耳朵疼,只好不满道:“好啦好啦,我跳,我这就跳,你闭嘴好不好?”
无声燕又小声“叽叽”两声,这才闭了嘴。
季秉烛撑着手臂,让自己站在了那高桥的栏杆上,身体摇摇欲坠了半天才勉强站稳了,他偏过头看了看那近在眼前的水中城,抿了抿浅色的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许久之后他还是住了口。
正当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想要往下跳的时候,边龄的声音突然从远处响起,如同平地一声雷炸得季秉烛险些一个没站稳摔下去:“季秉烛――”
季秉烛稳了半天才稳住身体,偏过头就看到边龄一身黑袍,神色冷厉地顺着他的血脚印往桥上走来。
无声燕:“叽叽!”
季秉烛:“哦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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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你觉得我很恶心吗?嗯
边龄身上宽大的黑袍因为他身上的气势而缓慢地飞舞起来,长发无风自动,表情阴冷地仿佛下一刻就能夺人性命。
“你去哪里?”
季秉烛就像是没察觉出他那身骇人的气势一样,眨了眨眼睛,道:“我要出去。”
边龄眼神一寒,脚底瞬间蔓延开来一层厚厚的寒气,很快就将这满是水蔓的桥布上了一层晶莹的冰。
边龄站在离季秉烛三步之外的地方,微微仰着头朝他伸出手,一字一顿道:“下来。”
整座桥上就只有季秉烛踩着的地方没有被冰覆盖,饶是这样,他还是冷得打了个寒噤,无声燕在一旁“叽叽”叫着,似乎在催季秉烛下去。
边龄此时满心怒火,听到除了季秉烛之外的其他声音越发觉得厌恶,他冷冷一挥手,那无声燕直接被冻成了一块冰,直直地砸在了水中,很快消失了。
季秉烛:“啊!”
边龄保持着朝他伸出手的姿势,冷冷道:“我再说一遍,下来。”
季秉烛自从小时候被季家人变着法子囚禁了十几年后就一直渴望无拘无束的生活,但是说来可笑,他自小被软禁在一方院落中不得自由,终于有机会出去了却被一方魔修抓去了魔窟中囚禁折磨数月,而后他闭关数年,修为一举达到破世,却因为重伤灵体被困在了落墨山中数百年。
他终极一生所渴求的东西,却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
就连现在他好不容易出了关,还没蹦跶两天又被突然冒出来的边龄软禁,就算季秉烛再没心没肺,一时间也被边龄这样把他归位自己所有物的语气弄得有些不爽。
他居高临下看着边龄,薄唇微启,淡淡道:“我不。”
边龄的脸色更沉,他努力压抑住自己身上的怒气,咬牙切齿道:“只要你不离开,我随你想做什么。”
季秉烛闻言轻轻笑出了声,他弯了弯眼睛,无辜道:“若是你前几天说这句话还好,我一定二话不说就留在这里,但是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