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不用瞒我。”她的语气听上去是那样温柔诚挚,“你不知道我弟弟有多心疼你呢。”
游浩贤低声。“紫影他……知道了?”
“当然。他现在学医,还托我给你带了样东西。”说着女人倾身从桌边提上来一个小皮箱推到游浩贤面前,见他不动便道:“不打开看看吗?”
游浩贤抬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棕黄色玻璃管装针剂呈现在游浩贤眼底。
“这是——”
“吗/啡。”女人含笑托腮,“我想,你会需要的。”
游浩贤脸色一变。这根本不是一个医学生能拿到的东西,紫影做的是什么生意?
“那么紧张干什么?”魅的语气可以说是轻松了。“盐/酸/吗/啡是镇静剂的一种,他是为你着想,你要是接受不了,可以拒绝嘛。”
……他不是接受不了,他是拒绝不了。现在已经是五月了,今年的发情期即将到来,而家里的镇静剂的数量没剩下多少——何熙最近似乎挺忙的,万一分不出精力安抚他暴动的情绪,他需要自己强行忍耐过去,没有镇静剂就太痛苦了。
“你确定这是医用注射剂吗?”
游浩贤问得小心翼翼,魅眉眼弯弯,清楚能问出这句话他就已经心动了。
“他怎么忍心伤害你呢?放心用,这些针剂定量明确,一次一支就好。”她的指尖隔空掠过那些棕黄色的玻璃瓶,“这个量都够你撑到明年了。不用再去求那个人,嗯?”
最后一句轻声细语,别有深意。
游浩贤抿了抿唇没说别的,匆忙道谢离开。
走的时候,到底还是拎上了那个小皮箱。
雅座内一片安静。苍离掀开门帘走到女人身边,毕恭毕敬地一弯腰。
“先生,他没有回学校,往家的方向走了。”
紫影嗯了一声示意了解,嗓音是他独有的明朗秀气。
想要见游浩贤一面真不容易,为了避开何熙的眼线,他连丹那都派出去了,生怕何熙得知此事后从中阻拦。
这个何熙,提起这个名字他就忍不住咬牙。这么长时间足够他熟悉族里生意坐稳自己的位置,也了解到要不是两年前老头子突然身死,身下的位子也轮不到他来坐。
老头子的死百分之百跟何熙有关。说到底,他还应该感谢这个一直跟族里保持深度合作关系的家伙。
——关键是,他根本就不想沾手族里的生意。
走/私又贩/毒,想想就恶心。
可怎么办呢,都走到这一步了,再怎样猜忌何熙为什么刻意针对自己也没有用,放手后撤是不可能的,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他想着,能洗白族里的生意是最好,洗不干净的话最起码不再去碰毒/品相关,也算对得起他为族里做出的努力。
正好也借着游浩贤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何熙。一直是这个人在为族里的毒/品路子牵线搭桥,如果他在这件事上能与何熙达成一致,那接下来的洗白就会轻松不少。
……游浩贤。紫影眯眯眼,心里陡然沉重起来。
怎么他在自己眼里已经沦为了一枚试探的棋子了吗?明明原来是那样的用心,规划过那样美好的未来。
游浩贤进来的时候紫影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丝丝缕缕的幽雅异香,像是黑色的曼陀罗,冷淡而强势,他甚至有被压下一头的错觉。这个味道一定属于一个占有欲极强的Alpha,不愿意让哪怕是宠物沦为他人的玩具,排斥一切同类的靠近。
而当“她”说起自己时,游浩贤的眼神已经不对了。再不见昔日的些许留恋依赖,冷静地像个旁观者,准确地定位在普通朋友的身份上。
不是不失望的,不是不痛心的,只是他现在没心思再去主动挽回什么。本来满心欢喜地小心打点安排了这次见面,到头来却发现对方根本已经不在乎他了。
亦或者,对何熙的恐惧与服从迫使游浩贤看淡了他与自己的关系。
——何熙。
紫影攥紧了拳头复又松开,面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平静。
他们迟早会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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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苏打水桥段参考江南作品《上海堡垒》薄荷糖部分,特此致敬。
第七章
【碎片·ABO】
【请给我一支镇静剂,谢谢】
Chapter.7 幻罪交织
不同于医院配置的普通巴比妥类镇静剂,魅给的盐酸吗啡给药后见效快,效果好,游浩贤用过一次后就不想再用家里剩下的镇静剂了,还能搪塞何熙对药剂数目减少的疑问,一举两得,他对独自撑过这次发/情期的希望又增加了几分。
不过晚上临睡前头脑忽然开始发晕,游浩贤以为是正常反应就没管它,简单洗漱就上床了。
他已经提前向辅导员请了假,何熙居然有事不在家里。心里疑惑的同时又有些欣喜,想着手里有了镇静剂还要那个人干什么,他一个人也可以,不用面对何熙就不会有那种背德的挣扎感。
眩晕着捱到半夜,逐渐升温的身体让他从昏睡中醒来,感受到淋漓的汗水立马给了第二针——应该是第二波情潮席卷,提前给药便于控制情绪。
结果眩晕感愈发强烈,思维如堕云霄,眼前闪过道道绚烂的光线,捎带着轻悄细碎的话语,他竭力想捕捉明晰,一路追随前进,光线崎岖变化着,温柔缠绵地,将他拖向深渊。
“小律,小律……”
谁,谁在喊他?
——除了何熙,谁还会喊他“小律”?
——何熙又为什么要喊他这个名字?他为什么能这么顺理成章地接受?
“快点,小律,要迟到了……”
不,别再喊了……他、他不记得,为什么要记得……
游浩贤的眼皮被糊住似的僵硬,怎么都睁不开。他模模糊糊地想,这一定是个梦境,还估计是个不太好的梦境,他得赶紧醒来才好。
“小律,不想爸爸妈妈了吗?”
爸妈?
游浩贤猛地一用力,睁眼去瞧,一对年轻的男女立在他身前,对他微微笑着。
“小律,过来。到这边来。”
“……好、好的。”
他似乎成了个小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男人将他抱住高高举起,动作温存而有力。女人在边上抿着嘴无声地笑,眉眼间溢出安心甜蜜。
早春三月的风和暖轻柔,拂在脸上,落进心里。他待在男人怀里有恃无恐地打量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环境,没有焦虑没有慌张,只有平静与安宁,仿佛只要这个男人还在,就永远不会有什么能伤害到他。
他被这个男人抱着走,曲径漫漫没有尽头。三月的风渐变燥热,时间诡异地飞逝进七月,盛夏蝉鸣聒噪,树荫碧绿而巨大,孩童稚幼的笑此起彼伏,隐隐约约的人声鼎沸。
“这是你最爱爬的老榕树,怎么不记得了吗?”男人沉稳温和的声音不断响起,仿若一个提醒,催他忆起旧事。“还有这些东西,一铁盒的弹珠、捉蜻蜓的竹竿、飞机模型、捞虾的网……你都忘记了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零碎的事物本该印象深刻,看到它们却如此生疏。
“他你也不记得了?”
男人指向榕树,树荫下有一个男孩,一双金色的瞳眸里带着探究与好奇,正躲在树后打量着他。
“你……”他开始觉得有些想起了,头忽然疼起来,他捂着脑袋逃避男人灼灼的视线,不防男人继续追问:
“我们你也不记得了?怎么不喊我们呢?”
疼痛持续加剧,他抬眼,张张嘴,逼出一个细弱的气音。
“……”
——!
游浩贤被剧烈的疼痛惊醒了,小口喘息着环顾四周,卧室门窗紧闭,跟入睡以前别无二致,那极度的痛楚也消失无踪,好像只是一场幻觉。
……真的只是幻觉吗?哪里有这样逼真,这样疼痛的幻觉?
目光调转,游浩贤意识到这一切恐怕都源于那针镇静剂,或者说,吗啡。
床头柜的角落里,那个小皮箱静静地躺着,无声的蛊惑。
——你不能这么做,他对自己说。吗啡是有耐药性的,搞不好还会上瘾,你会害了你自己。
可不知道为什么手脚却不听大脑的劝阻了,颤抖着够过皮箱摸出针剂,针头贴着肌肤扎进了青紫色的静脉中。
——哪怕只是个幻境,他想回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