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是猛然又往前欺了一步,惊得我连忙后退,耳边便是他低沉的声音:“如此,那在下岂不是要好好感谢姑娘一番,不如……”他微眯了眸子,原本嘴边渐渐勾起的一阵笑意,“不如在下以身相许?”
“……”
这屏风后头有人看着,关系不明朗,有许多话我自是不好说出口。此事皆是怪我,向来低估面前此人面皮的厚度,早知道一开始便不该同他争口舌之快。
他却仿佛没瞧见我愤恨懊恼的表情,甚至又向前一步还轻浮的挑了挑眉,当真是毫无廉耻……
我微微退后,往后望了一眼,再有两步,我大概就要退出这殿外了。
正当我要反驳,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长自屏风后淡然走出。我连忙离齐渊远了两步,在那明黄色身影跟前行了礼,道:“陛下万福。”
“起来吧。”
我轻轻起身,却是微微低了头。头回便直视天家真颜,失礼。
他在那红木椅上轻轻坐下,却是对着齐渊开口,“渊儿,这便是你说的那位姑娘?”
“正是。”齐渊沉声道。
我看了齐渊一眼,却是有些惊异,并非为他提过我之事。却是他瞧着天家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是冷面,仿佛竟是在对着上位那人使脸色一般。
“你的亲事,便自己做主罢。”却是沉默了片刻后起身往屏风后头去了。
我轨跪倒行礼,却是那人转过了身,声音里有几分低沉:“立郡王之事,宜早不宜迟。”
两人一片寂静,此刻自不是我出声的时候。两人皆是立在原处,立了片刻,齐渊才沉声回他道:“是。”陛下竟是得了他的答话这才安心出了门去。
我慢慢起身,望着陛下出去的地方。
听着他们话语间的意思,约是齐渊在陛下跟前求了亲罢,陛下的意思大约也是同意了。只是,既然同意了,为何不直接赐婚?“立郡王之事”又是何事?
我心中的确有些大胆的想法,却是看向那人时,他竟低着头。昏暗的小屋里头,他面上有几分阴翳,就这么望着他,不知为何,我竟有几分怜悯来……
却是这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上一世被皇后赐给了李墨寒,这一世竟是提前要被皇上赐给齐渊了么?这算不算得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却猛然抬了头,恢复了以往脸上带着几分精明的笑意,看着我开口道:“以后你都不必费力巴结皇后了,只专心巴结我便好。”
我只看着他,仿佛方才他面上的阴翳是我看错了一般。
“哪个要巴结你?”我轻斥他一声,却是又低声问道:“陛下口中的郡王,是怎么回事?”
他却是缓缓地将头向我凑近,嘴边的笑意渐渐放大,我嫌弃的蹙了眉,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斥道:“说话!”
“回去望月楼再说。”
第37章 第36章
“回望月楼再说。”
我微微蹙了眉,陛下这一去,我心里头登时出现了几分烦躁,之前的全部盘算和安排,瞧着如今的情状大约皆是要从新来过了。
我舒一口气,半丝都不愿理会齐渊,直接转了身便往外去了。瞧着约摸快到午时了,脚程快些的话,约摸能赶上娘娘那处的午宴。
却是一出了门,方才传话的侍女便到了我跟前,轻轻施礼,道:“容姑娘,陛下同娘娘都爱极了您奉上的屏风,娘娘也觉得你是个极好的姑娘,便想留了您在宫里说些体己话,不知容姑娘可愿意?”
我微愣怔一刻,这哪里是在问我的意愿,此乃天家恩赐,便是天大的恩德。我微微欠身,向那侍女还礼,道:“此乃天家恩德,乃是小女荣幸,也谢过姐姐代为传话。”
那侍女约是瞧着我识时务,笑的很是满意,道:“我带姑娘回席间吧。”
“有劳姐姐了。”
那侍女只将我送到盈庆殿附近,之后只由我带着湘儿回去,我自懂得她的意图。却是刚到殿门口时,便有一队蹁跹少女,衣摆微动,沙罗披帛轻软如雾,手中乐声叮咚响着,口中低声吟唱:明光璀璨,日正中,休而生息,午时到……
我悄无声息的从偏门入了殿中,坐在最后的位置。正是传了膳,侍女们排排列齐,给各桌供上菜品。
母亲同王嬷嬷皆是瞧了我一眼,母亲却是开口问道:“可有大事?”
“母亲且放心,不过是陛下娘娘喜欢那屏风,想留我在宫里住上一晚罢了。”我轻轻开口。
却是母亲猛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竟还有这等好物件?”
“本也是过为华贵之物,非我们能留的。”我轻声回答母亲的话。
却是母亲神色有几分复杂,低声道:“韵儿,此事你合该跟父亲母亲说过了,由父亲母亲来送才是。”
我微微蹙了眉,细细想来,如今同母亲之间总也有芥蒂,每每她说些话,总也要下意识的怀疑她的用心。
我干脆板了脸,低声道:“母亲今日也瞧见了,那齐渊的身份绝不简单,你们跟着趟浑水,不若女儿直接将事情甩了去。将来旁人只会念是我一个小姑娘家不懂事,父亲同母亲最多便是个管教不严的,女儿思来想去,如此做法,总是更周全几分的。”
母亲被我的神色和言语震得微微一愣,却也说不出旁的话。王嬷嬷更是瞪大了眼睛,在一旁添嘴道:“呵,二小姐是翅膀硬了,如今更是舌灿莲花,这么大的事情不向父亲母亲上报,如今竟还要夫人谢谢你不成?”
听了王嬷嬷这话,母亲的神色明显更差了几分。我蹙了眉,并未言语,伸手喝了口茶。
湘儿轻轻给我添上,瞥了一眼王嬷嬷,低声道:“王嬷嬷向来是个知情识礼的人,却是奴婢不知王嬷嬷方才说的那些个话是何用意,即便是要打要骂,也是该回家再说的,如今这席间可容不得闹腾。”
母亲的神色瞬时缓了几分,我心中暗暗有几分心酸,我向来知道母亲是个耳根子软的,却是没想到会如此没主意。便是想怨她牢狱中那般指着我骂,竟也怨不起来了,毕竟她是这般没主意啊。
席上皇贵妃已经耍够了风头,早已离开了去,皇后娘娘坐在那处,正是怡然自得。
不消片刻,菜品便已齐全。娘娘一声,众人皆欢笑着开始动筷了。我瞧着面前精致的菜品,我却颇有几分食不下咽之感。
本想着早些接触了皇后娘娘,便能早些知晓其意图,亦能做对应之法,将同李墨寒的亲事彻底杜绝了去。可今日当真是变数诸多啊。
头一件便是这屏风之事,本来送屏风之时,我便差人给娘娘递了信,想着不必声张,只悄悄地半了便好。却是齐渊今日的动作,直接强行将我推到前头,还借着那一双屏风,暗示陛下和皇后娘娘,他欲娶我。
其二,则是件大事。上一世,陛下便是此时开始缠绵病榻,时常无法早朝。如此反反复复拖了许久,却是药石无医,终于在二十八年(此时是二十七年)春日里头彻底一病不起。
却是我今日瞧着陛下,并非缠绵病榻之颜。且父亲的早朝日日上着,从未听说过免朝一事,更无皇后从旁协助之说。
此事有蹊跷,水大约深得很。
其三,上一世,那齐渊便只是安安生生的做他的商人,虽是与朝廷有几分瓜葛,却也只是与钱财相关罢了。况且即便是他心中对元煜和元炀有所偏向,却也是从来两边皆不得罪的。如今又是给皇后娘娘送贺礼,又是当着陛下和皇后的面,在众人跟前将我暴露出来,便是不打算安生了,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并不清楚。
当真是可恶。
我微微蹙了眉,上一世皇后娘娘此时早已代替陛下上过几次朝了,为了挟制李家,逼迫他们交出兵权,才将李墨寒调回京中任职。如今陛下日日上朝,皇后娘娘不曾手握权柄,如此推测,那李墨寒也许还并未回京。
如此大事我竟疏忽了去,回去了定要叫珍儿好好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