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走过牧颖旁边唯一的空位，迟意以为他要落座，没想到他还真直直朝着他走过来，一直到了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是要找他打架吗？
毕竟在他昨天的生日会上一口没喝，今天却当着大家的面这么痛快。
但他定定看了迟意两秒，转身，又对着赵桐和导演说：“抱歉，我迟到了，先罚一杯。”
他十分自然地接过迟意的酒，就像昨天那样，迟意根本来不及阻挡，他已经将那杯酒一口气喝完。
“那杯子我喝过了……”迟意小声提示。
晏则似乎意识到不对，将杯子放下，迟意松了口气，见他俯身对牧颖说：“牧颖，能麻烦你往旁边移一位吗？”
牧颖马上起身：“当然可以！”
这声音比和迟意说话时不知道甜美了多少倍。
迟意好歹也是被人叫了这么久的花瓶，知道自己的长相不说惊艳，但至少是一张很好说话的长相，第一次见面时会让人很有好感，刚开始还不解为什么牧颖对着他爱答不理，甚至有些焦躁。
此时才知道，原来她等的是晏则，自己突然抢占了她身边的一个座位，估计内心想把他赶走。
晏则入席，迟意敬酒敬到一半被打断，此时也没人在意他，全都看着晏则，晏则拿过杯子倒了杯酒，又对着周导说：“刚刚打扰到你们，这杯我干了。”
迟意见他又是一杯下去，愣愣地看着他。
这杯子不还是他的吗？
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不过转念一想，以前上学时他们宿舍还有互穿内裤、睡一个窝的，这样一比用一个杯子喝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赵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津津有味：“小晏，你刚才打断了迟意给周导敬酒，这怎么办？”
晏则又转头看了迟意一眼，迟意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对他不解地眨眨眼，晏则又看向周导说：“是我不对，不过他有胃病，那杯我替他喝，再自罚一杯。”
本想在周导他们面前多喝几杯留下个豪爽的印象，没想到晏则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原型。
坐在迟意右边的柯星唯突然出声说：“小意哥没说过他有胃病啊，我还记得他以前一口气喝下一瓶酒都没什么事，还自称千杯不倒。”
迟意笑意顿僵，但这事倒是真的。
当初为了争取那部网剧的机会，迟意陪导演喝了一晚上，酒桌上为了不扫兴也说过这种话，一杯杯酒下肚，导演都说他真人不露像，看起来就是不会喝酒的乖学生。
饭桌上豪气冲天，就是回去之后差点吐死在厕所，胃痉挛了好几天，还拉了几天肚子，简直是他不愿意回想的糟糕经历。
迟意正想找个杯子再喝上几杯算了，在饭桌上不能扫兴。
一声轻响，晏则放下酒杯，斜眼盯着柯星唯，那声音贴着迟意，他能清晰地听到晏则磁性的低音炮里夹杂着一份漫不经心的冷意：“那你现在知道了。”
柯星唯扭头看了他一眼，过了一小会才对着迟意有些抱怨似的说：“原来小意哥有胃病啊，你都没和我们说过。”
迟意轻轻地笑了笑。
我跟你说这事，等着你再来就着它三五不时讽刺我两句吗？我可不想花时间跟你嘴炮。
晏则又是两杯酒下去，赵桐看了一出好戏，笑盈盈道：“你俩认识多久了，怎么对迟意这么好？”
这问题问得也太好了。
迟意想，不多不少，他们正好认识一天了。
只是不知道晏则会不会这么说，又会怎么解释今天的行为，他很是好奇地转头。
晏则也看向他，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黑发散乱有型，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凌厉而优美，眼眸深不见底。
迟意在他的直视下居然浮现出紧张的情绪，不禁移开了视线。
“他是我的粉丝，”晏则靠着椅子，理所当然道，“我宠粉。”
第5章
和晏则短短的相处时间里，迟意发现一个特点，就是会莫名其妙钻出一股称之为诡异的气氛。
比如说昨天在照江楼三号包厢，比如说现在。
“我宠粉”三个字慢悠悠地在一周人面前晃了一圈，又慢悠悠地在迟意脑海中回荡。
一桌人在他俩之间来回转悠的眼神，像极了昨天的同步三人组。
迟意真想抓着晏则的肩膀晃一晃，大声跟他说：麻烦你清醒一点，我们可是对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真的好吗？
你知道我都被你的粉丝骂成什么样了么？
知道我为数不多的粉丝被欺负得都快走光了么？
这话放在现场能有几个人信？
估计还会觉得他换着方法炒作。
众人的眼神快要在他身上穿成一个孔。
“原来小意哥还是晏哥粉丝，”柯星唯侧着上半身，手撑着椅面，笑容里带着几分惊讶，“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穆影帝。”
另一侧的牧颖也柔声说：“我……其实也是晏哥的粉，晏哥对粉丝真好。”
这两句话语虽轻柔，但被夹击在中间的迟意还是感受了其中的暗流涌动。
他以为昨天无意中说的那句话晏则不会放在心上，现在倒是怀疑自己当时的神情是不是真诚到感动了晏则。
没想到晏则相信了那句随口说出的话……
“穆影帝是很厉害的前辈，我很崇拜他。”迟意解释道，他余光中感觉到晏则在看他，但还是没敢回视，“晏哥也很优秀，在他身上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散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迟意起身，正好晏则也站起来，迟意便微微侧身，礼貌示意晏则先走。
晏则看了一眼，似乎想说话，那边赵桐的声音传来：“周导，不和我一起坐车回去？”
“不了不了，”周导喝了些酒，说话也没有刚开始那股严肃劲，现在说话还带着不见外的笑意说：“我夫人在楼下等我。”
赵桐“呦”了一声，说：“行吧，那明天公司见。”
晏则随意扭头说了一句：“桐姐，我送你，我的助理也在下面等着。”
赵桐一乐：“行啊，你的车我就不客气了。”
迟意旁听着，见晏则和他们聊着，觉得也没自己什么事了，正趁机慢慢溜出去。
虽然他只喝了一杯酒，但一口气喝下去开始胃就时不时抽一下，此时只想坐在车上闭眼休息会儿。
刚走了几步，就被晏则叫住：“迟意。”
“嗯？”冷不丁被他叫了次名字，迟意还有些新奇，“有事吗？”
“你欠了我三杯酒，”晏则说完，突然轻轻扬了扬唇，那张偏冷峻的脸在此刻浮起暖意，更像是邻家暖心大哥哥。
只是这个暖心大哥哥说出来的话有些凉心：“记着，以后要还的。”
“？”迟意原本泛着困意的脑子清醒了一大半，“可你……不是说我是你粉丝，你宠……”
迟意说到这里自己都接不下去。
他这个假粉真对家还真没资格说出拒绝的话，而且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晏则帮他挡酒，愿意在大家面前和他互动，给足了他面子，的确是帮了他一把。
晏则这么好一个人，他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的？
迟意默默记上这个人情：“好，我会记着的。”
上了车之后，迟意坐到了中间，柯星唯坐在他右边。
迟意不太舒服，手在腹部按了按，上车后就闭目养神，车启动没多久，柯星唯问：“小意哥和晏哥关系这么好？”
有人搭话，迟意也不可能闭着眼说话，这点礼貌还是得有，实话实话：“一般般好。”
柯星唯拉着唇角，或许是今天一晚上的表演花费了他太多精力，这个笑容僵硬的不行，他眨眨眼说：“我看网上都说你们关系不太好，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们挺熟，真羡慕你们。”
这番话要是刚进公司的迟意听到，可能还真的会信。
眼前这人的表情也太不走心了。
“……”
他可真不知道柯星唯每天这么口是心非羡慕他能获得什么愉快，他现在胃疼脑门涨，多跟他说一句都累。
迟意决定解放一下自己的脑细胞，自动过滤掉他话里的暗讽，轻声道：“不用羡慕，你也很好，我先睡会儿，今天挺累的，明天再聊。”
柯星唯凝视着迟意闭目的面容，抿着嘴唇，半晌才重重地背靠后椅，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