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鸳鸯老(8)

换了个七竹环结佩给他戴上,花月正要转身去收拾别的,手腕冷不防就被他抓住了。

“你今日要随爷一起出门,总不能丢了爷的脸面。”抬眼打量她那空无一物的发髻,李景允嫌弃地捏了个东西往她头上一戴。

花月一愣,顺手去摸,就碰着个冰凉的东西。

盘竹玉叶簪,与他那七竹环节佩是相衬的一套,李景允嫌它女气,一直没戴过。

“哎,别摘,东西贵着呢,也就借你今日撑撑场面。”他拉下她的手,左右看看,“等回府记得还我。”

都这么说了,花月也就作罢,老实戴着。

庄氏惯常不出门,将军今日也推说朝中有事,故而去韩府的只有李景允这一辆马车。不过韩家夫人与长公主交好,来庆贺其爱女生辰的人自然也不少,几个侧门都挤满了车马奴仆。

花月以为要等上片刻才进得门去,谁曾想他们的车刚一停,就有小丫鬟跑来,将他们引到紧闭而无一人的东侧门。

“我家小姐说了,李家公子人中龙凤,断不能与鱼虾同流,这门呀,她来替公子开。”小丫鬟笑得甜,说得话也甜得能掐出蜜来。

花月忍不住唏嘘,这年头皮相是真值钱啊,就算李景允脾气差不理人,韩家小姐也愿意为他敞开一片芳心。

她下意识地看了旁边这人一眼。

李景允没看那说话的小丫鬟,倒是倚在车边看她,神情专注。

见她看过来,他也不避,墨瞳里浅光流转,别有深意。

“……”花月莫名打了个寒战。

东侧门应声而开。

“景允哥哥。”韩霜扑将出来,像只小蝴蝶一般,到他跟前堪堪停下,欢喜地行礼,“你可来了。”

花月只看一眼就知道她今日定是打扮了许久,唇妍眼媚,花钿缀眉,望向李景允,满目都是小女儿欢喜。

再看李景允,人是生得挺好,鬓裁眉削,身量挺拔,若是站着不开口,倒也衬得上旁人赞他“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可惜,不消片刻,这位爷就开口了。

“我来送礼。”

“……”花月恨不得朝他后颈来一棍子。

哪有这么说话的,就算同人说今日是个好日子,在下特来庆贺也好啊,半个弯子也不绕,听着壮烈得很。

韩霜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她有那么一瞬的委屈,不过很快就又笑开,拉着他的胳膊道:“景允哥哥里头坐,小女特地备好了你爱吃的点心。”

李景允跟着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扭头望向身后:“花月。”

“奴婢在。”

“你愣着干什么,早膳都没用,还想在外头饿着?”

花月很惊奇,这位爷还会管她饿不饿呢,先前寻着由头饿了她好几顿的人是谁?

应了一声是,她碎步跟上去,想尾随李景允一起进门。

结果李景允端详她片刻,竟是走到她身侧皱眉问:“你身子不舒服?”

“回公子,没有。”

“那唇色怎么浅成这样,昨儿没睡好?”

花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回公子,奴婢睡得甚好。”

李景允上下打量她一圈,目光落在她头上的盘竹玉叶簪上,突然微笑。

韩霜跟着看过去,眼神霎时一变。

花月眼角微抽,往后退了半步。

“你躲什么?”李景允满眼不解,转头看看脸色发青的韩霜,恍然,“韩小姐该不会连个下人也容不得?”

这话要人家怎么回答,今日是韩小姐的生辰,主角自然应当是她,结果这个孽障,竟还不知分寸地提点一个奴婢。

韩霜耷拉着眼尾,已经是欲哭之状,闻言勉强撑着答:“怎么会,景允哥哥喜欢的人,小女自然……自然也喜欢。”

音尾都能听出她的委屈。

“那你要不要请她进去吃点心?”

“好……好啊。”她转过身来看向花月,目光有些哀怨,“里面请吧。”

李景允闻言便开怀一笑,朝花月招了招手:“来来来。”

活像是在唤旺福。

花月咬牙,捏着手走过去,低头轻声道:“公子不必在意奴婢。”

李景允仿佛没听见,低头轻声问:“你想吃什么?”

“奴婢不饿。”

“爷心疼你,你便接着,顾忌什么?”李景允挑眉,扫一眼四周,“还是你不喜欢此处,那爷陪你去京安堂?”

“……”花月能感受到韩小姐投来的目光,怨怼,刺人。

她觉得自己像一条在锅里的糖醋鱼,身上有人在撒糖,身下有油在煎熬。

“是不是站累了,怎的都不说话。”他朝她勾手,“快来坐下,让爷瞧瞧。”

糖醋鱼已经煎糊了,花月背对着韩小姐看向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公子爷实在高招。

-哪里哪里,兵书十万卷,用计自有神。

孽障!花月咬牙。

她眼里冒起了火星子,恨不得扑上去咬掉李景允一块肉,可这在韩家小姐眼里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面前两人站得很近,郎情妾意,眉来眼去,似是别有一番天地,而天地里容不得半个旁人。

花月仰着头盯着景允不放,他不恼,倒是在笑,指节轻敲,墨瞳泛光,眉宇间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宠溺。

这是韩霜从未见过的模样。

韩霜觉得憋屈,她等了景允哥哥这么久,可打进门开始他就再也没瞧过她。

这算什么?

面前两人还在纠缠,韩霜起身,想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两句,可她嘴唇刚张,李景允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冰冷漠然,带着告诫。

第11章 下作

韩霜想过一万种景允哥哥看她的眼神,可以凶,也可以温柔,她什么都喜欢。

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别的女人用这种眼神看她。

这一天还是她的生辰。

心口闷堵,韩霜委屈至极,一跺脚一甩手,哭着就往外跑。

“韩小姐。”花月下意识地跟了两步,可手腕还被人拽着,也追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远。

按照原本的安排,今日李景允亲手赠了韩小姐贺礼,两人就该风花雪月一番,增进感情,好让两家的婚事顺利定下。

然而……是她大意了,被早上李景允乖顺的表象所迷惑,忘记了这个人孽障的本性,以至于眼前这一场灾祸发生时,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回过头,她冷眼看向旁边这位爷。

李景允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起身将贺礼放在桌上,又转过头来冲她挑眉:“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公子。”她忍着火气提醒他,“您不去看看韩小姐?”

李景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人家都哭成那样了,你还要去看?”

“就算她与你非亲非故,你也要有些同情之心,哪能在人伤口上撒盐?”

他一边说一边痛心地摇头,然后拉着她往外走:“爷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

乍一听可太有道理了,花月几乎要内疚于自己的冷血残酷。

可出了韩府的门,她甩开了他的手。

李景允侧过头,轻笑:“又怎么了?”

旁边这人没吭声,就这么站着,一双眼看着他,盖也盖不住地着恼。

在他之前的印象里,殷掌事是高大冰冷的,像块油盐不进的石头。可眼下凑近了仔细看来,他才发现原来这人骨架很小,脑袋顶刚好能够到他的下巴,琥珀般的眼眸望上来,温软得很。

下意识地,他又伸手碰了碰她的耳垂。

软软凉凉,像春日檐下滴在指尖的雨。

花月飞快地后退了一步,将距离与他拉开。

李景允一顿,不高兴地收回手:“爷今日这般疼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公子手段了得,奴婢甘拜下风。”她双手交叠,朝他屈膝,再抬眼,眸子里就满是讥讽。

“但,踩着旁人真心作手段,非君子所为,实属下作。”

这话说得有些重,李景允跟着就沉了脸:“你是不是觉得爷当真拿你没办法?”

“回公子,公子为主,奴婢为仆,公子自然有的是法子让奴婢生不如死。”花月面无表情地说着,双眼含嘲,“今日单得罪一个韩家小姐,奴婢就已经是吃不了兜着走。”

“……”

倒还挺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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