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妮的目光晃了一圈,定在史密斯身上。趁他无暇注意,她托着下巴打量着自己年代最久远的哥们。
他正牵着一个红发姑娘,但看上去心不在焉。这个暑假分手的情侣不止哈利和金妮一对。史密斯的女友阿米莉亚现在想必已经被转移到了荷兰,她是梵妮的舍友,同赫敏一样是麻瓜出身者。先于麻瓜出身登记新规定的出台,她选择了到国外暂避,而梵妮非常清楚史密斯无数倍地宁愿自己在她身边而不是英国。
和她不同,史密斯从一开始就只盼望能够安稳度日。在孤儿院的那四年里他也一直表现得像是个父母双全生活正常的男孩:诚实、爱读书、会为了听一段钢琴曲在街角徘徊。在梵妮看来,他是个和她不同的怪胎,能够将自己与周遭的疯狂完全割裂开来,使自己能始终像期望的那样生活。
这一个多月来他把整天的时间花在有关报刊编辑的书本上,像平时课前预习一样做着笔记,偶尔练琴时还是每次必弹《致爱丽丝》,仍旧是梵妮生活中“正常”的那部分的一个标志。尽管他正在做的工作是几个人的份量,属于他原本几乎毫无了解的领域,而且显然地违背另一个世界的主流意愿。
前些天梵妮撞见他正在读旧信,看那数量和保管良好的程度不难猜出来自于谁。而史密斯回过头时的表情则把“不论进谁的房间前都要好好敲门”的概念牢牢刻进了她经常缺根筋的脑子里。
她从来不知道他曾经是怎么失去了那样的生活,可她知道他这次是为什么留在这里。自他们在孤儿院初识起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们无数次意见相左,她曾经拉着他偷东西、撒谎和捉弄他人,将打破他心底恪守的每条规则视为一场随性为之的恶作剧;也曾在争吵中愧怒交迸,几乎愤而离开这个家。而现在他因她而远离自己想要的一切,去打一场根本与他无关的仗。
两道若有实质的视线终于让梵妮忍不住转过头去,见康维尔夫人已经收回了目光,望着舞池中遥远的某一点。她穿着几年前梵妮送的一件礼袍,手里端着一杯果汁,神情落寞。
“那是?”
“我妈妈,算是吧。”梵妮答道,“在一场这么好的婚礼上一直坐在场外可太浪费了,你说我们要不要……”
她的话没能说完,不过那个临时想出的把康维尔夫人拉进场景的计划很快变得一点也不重要。
一个银色的大家伙穿透舞池上方的天蓬掉了下来。这只猞猁姿态优雅、闪闪发光,轻盈地落在大惊失色的跳舞者中间。人们纷纷转过脑袋,离它最近的一些人滑稽地僵住了。守护神把嘴张得大大的,用金斯莱沙克尔那响亮、浑厚而缓慢的声音说话了。
“魔法部垮台了。斯克林杰死了。他们来了。”
梵妮一跃而起抽出腰间魔杖时下意识地咒骂了一声,并听到马克嘴里蹦出了肯定是她说的话的法语版本。她看见康维尔夫人脱手的玻璃杯在浅色长裙上留下一大片污痕,随即整个视野便被仓皇的人群完全充斥,场面乱成一团。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带着康维尔夫人显形之后,梵妮边推着她进入保护咒范围边紧握魔杖焦急地环顾四周,好在史密斯后脚便旋转着出现并冲过来给了她俩一个大大的拥抱。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有些过于刺激,他气喘吁吁地轮流打量着她俩,似乎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进去吧。”康维尔夫人镇定地说。
梵妮于是搭着史密斯的肩膀把他朝房门的方向推过去。“你会习惯这个的,哥们儿。”
安心感并没有持续多久,梵妮想起她冲向康维尔夫人时马克正在她身后大声喊出某个也许类似铁甲咒的咒语,同时这么做的还有好几个凤凰社成员。如此短的时间内陋居的保护咒就被破坏殆尽,宾客们向四面八方逃窜,尖叫声此起彼伏,在大量幻影移形的爆响中一些戴着兜帽的黑色身影幽灵般浮现,只是回想一下那个场景就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金斯莱及时发出警告,这几乎就是一次一网打尽的行动。
康维尔夫人泡上了热茶,分别倒进三个杯子里。三人坐在客厅一边吹凉即将下口的茶,一边默默地交换着眼神,都很明白彼此的想法。
有没有人在这次突袭中受伤甚至死亡?有多少?韦斯莱一家、金斯莱和凤凰社其他成员都怎么样了?哈利成功逃脱了吗?
没等组织好语言,又一个银色的大家伙从天花板一跃而下,惊魂未定的三人顿时人仰马翻。康维尔夫人本来是最冷静的那个,她只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史密斯扑过去把她拽到自己身后,结果她的杯子再次掉在了裙子上。坐在一侧的梵妮则一把将茶杯摔过去同时左手抽出了魔杖。
茶杯的碎裂声与德达洛迪歌冷静得反常的的声音同时响起。
“即将将西里斯转移到你处。”
足足过了三秒钟,梵妮的杖尖垂了下来,史密斯站在原地一脸错愕。
“什么……?”
“待会再说。”梵妮打断史密斯,转身对康维尔夫人说:“得有人出去接应,否则他们进不来的。你们留在屋子里——”她摆摆手及时截断了史密斯的反对意见,“——至少等到我确认安全。”
康维尔夫人看起来很担忧,但是点了点头。“小心。”
梵妮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就听见啪的一声。她把魔杖平举在身前,喊道:“证明你的身份。”
德达洛迪歌的头诡异地从空气中冒了出来。
“我是德达洛迪歌。大约两分钟前,我的羊守护神告诉你们我即将把某个已死的前逃犯转移到此处。”
梵妮松了口气,放下魔杖迎上去。德达洛先变出一副担架将之前架在肩上的西里斯放上去,然后指挥着担架走进了院子。康维尔夫人和史密斯领他进屋,梵妮则绕着院子走了几圈确认防护咒的完好并尽可能消除有人来过的痕迹。她回到客厅时德达洛正叙述事发经过,一到达安全地点他就又恢复了尖细激动的腔调,而且叙述过程中发出的惊叫比那两人还多。
几乎就在食死徒攻破陋居的同时,另一伙穿斗篷戴兜帽的人闯进了永久伤害病房。值班的是德达洛和海斯佳琼斯,勉力把他们逼到门外之后德达洛果断发出讯号,接着在海斯佳掩护下带着西里斯迅速幻影移形了。从食死徒闯入到德达洛幻影移形,整个过程大概还不到三分钟。
“接下来我得——我得——对,给他们发几个消息。不知道海斯佳那边怎么样了,我想——哦不,现在是不是出事了?那我可能必须——”
激动之下德达洛的话语很乱,但还是可以听出他的思路。众所周知德达洛有个爱激动的毛病,但他没有和搭档一块留在病房同生共死,没有单枪匹马冲回去救人,也没有贸然去找其他人。作为凤凰社的创始成员之一,他知道战斗中如何冷静判断,不做无谓的牺牲——眼前人矛盾的表现让梵妮有了战争已至的实感。
“我恐怕是的。”康维尔夫人用安抚的语气说,递给他一杯热茶,梵妮则不愉快地猜测了一下她到底经历过多少次这种局面。“晚些时候亚瑟、金斯莱或者泰德会用守护神告知情况如何,此前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暴露自己。”
德达洛一口气把整杯茶喝光,镇定了一下。梵妮也简要地告诉了他婚礼上发生的事,然后边清理康维尔夫人的裙子边对史密斯说明了刚才搬进来的是谁。
“你们一直瞒着我!”他显得既惊讶又愤慨。
“抱歉啦,这是规矩。”梵妮说,康维尔夫人则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
“我得走了,有什么消息会有人会联系你们。”德达洛站了起来,康维尔夫人本想挽留,但听说他有其他任务也就作罢了。
德达洛啪一声离开之后,梵妮便去将西里斯从康维尔夫人的卧室搬进了自己的。有关西里斯住处的争执同样不是什么新话题,康维尔夫人早就妥协了,史密斯看起来好像还在消化这整件事,于是西里斯顺利地睡上了梵妮的床。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梵妮的个人物品向来过分简单,她也就没有提前收拾,将西里斯安顿好后才动手把东西搬到康维尔夫人的卧室去。
正当梵妮踮着脚努力将两件睡袍塞进满当当的衣柜顶层时,康维尔夫人走进了房间,显然对眼前的场景感到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