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身处其中了,你是中途加进来的,这可不一样。”梵妮毫不理亏地抱着手臂,“你知道,我原本是可以改掉你的记忆再把你送到国外去的。”
“如果你这么做了,就别指望我能原谅你。”史密斯咬牙切齿。
“哦,这可真是有着太大的威慑力了。想想吧,与谅解相比,你的小命是多么不值一提啊!”梵妮挖苦道,“再说了,要是我们死了,你觉得我们还管得着你的想法么?”
“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史密斯吼道,老实人发怒看上去总是挺可怕的,“你以为你是个女巫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以为当我的记忆被改回来以后发现我的妈妈或者姐妹在我度过一段快乐的不知情生活的时候死了,我会怎么想?!”
梵妮略微歪着头瞧了他一会,叹了口气。“战斗总是需要理由的,为了正义或者拯救无辜者,这些理由都很充分,但它们都太……高尚了。支撑我们的总是更现实的想法,为了财富、保命、家人,等等。如果你能不知情地平安生活在麻瓜世界里,在需要支持时我们就可以想,我们在为你创造一个安全的世界,在保护你。原本你对我和康维尔夫人来说都是个好理由,现在它没了。”
史密斯的怒火立马平息了下去,他没说话。
“你让她失去了那个安全生活在战区之外的儿子,道个歉不过分吧?”梵妮靠在桌子上,“如果你能被排除在外而这事结束以后我们没死,我们都会向你道歉的。”
史密斯沉默了一阵,转身向书房的门走去。梵妮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她中途把他叫住了:“你知道要死要活地喊着让别人远离危险不是我的风格。不过我还是想说,想想艾米。”
从史密斯肩背的动作来看,他大概是深呼吸了几下。然后他说:“闭嘴。”
从那时起,一句话一直在梵妮脑中盘旋,现在她把这话告诉了赫敏。
“要是他们中有哪个出了事,我会后悔直到咽气。”
将赫敏送到了陋居,梵妮午饭也没吃便幻影移形离开了。分别前,赫敏重又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不管怎么样,你们至少拥有那些回忆啊。”赫敏说,“你和他都知道自己对对方的意义,在那么长时间里都整晚待在一起……总好过一直互相试探,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
“说的也是。”梵妮笑笑。
她想起那些夜晚,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们相对而坐,如此渴望彼此,却因她身上的华服而不能有任何逾礼的举动。再后来,华服不再套在她的身上,却穿在了彼此的心里。
自由国家嘛。时常有人这么说,梵妮有时也会把这个词提出来用用。但有时想想,她和德拉科的爱情似乎更像是某个禁欲年代的畸形产物,他们想要放纵自己,但始终无法心无顾忌地相拥。
离开时梵妮的感觉糟透了,不仅是因为那个沉重的话题和她24小时没睡觉还连续进行高脑力劳动,也是因为某个她一直拒绝去想的人被赫敏随口提起。她的家人和朋友都在身边,她最想念的人却永远不会和她并肩作战。
不管承不承认,梵妮试图用奔波忙碌的状态让自己将那张苍白傲慢的脸忘在脑后。
疯眼汉死了。
7月28号,梵妮为了比尔的婚礼回到家时得知的就是这么一个消息。
凤凰社于7月26号将哈利转移到了陋居,这是个相当大手笔的计划,正式成员有大半参与了进来。七人喝下福灵剂分别和一个掩护者飞向七个转移地点,路途中还有紧急情况下选择的备用地点和护卫死亡后的替补人选等待。
原本在哈利生日那天幻影移形进行转移的计划因被怀疑泄密而取消了,最终采用的是个在一周之内快速制定的临时计划。这一期间不用说,梵妮一直处在踪影全无的状态。出于对保密性的要求,虽然赫敏双胞胎和卢平都对梵妮的实力予以认同,疯眼汉还是否决了通知梵妮的提议而将她排除在了计划之外。
那天晚上食死徒还是知道了凤凰社的计划,蒙顿格斯弗莱奇中途幻影移形逃走了,和他搭档的疯眼汉被伏地魔的咒语击中身亡。
为了防范再度泄密,就连转移地点的人都只知道有人会在那天晚上来,具体计划的知情者被压缩到了极少数,情报如何泄露仍未知。这个计划是蒙顿格斯提出的,让公认不可靠的他参与进来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凑数的意思。
如果梵妮也在的话,蒙顿格斯的位置多半就是她的。要是搭档没逃走疯眼汉的结局是否会不一样?提出这个问题后梵妮狠狠嘲笑了自己一把:她有什么能耐阻止伏地魔杀人?她又能顶住不逃吗?伏地魔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个事实是不可否认的:她的逃避行为导致她没能与自己的朋友并肩作战,而一个她所敬重的人为这场战斗付出了生命。
还有,乔治丢了一只耳朵。
她不在场。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有些人就是死脑筋到死了人才能理解如此普通的一个道理。所以当硬币久违地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时,梵妮当即离开了饭桌。当时是比尔婚礼前两天,一群人在陋居外——屋里空间对这个人数显得太小了——热热闹闹吃晚饭,在篱笆边看着加隆上熟悉的小字,梵妮听到身后传来的笑闹声都有些不真实。
7月31日,凌晨一点,国王十字火车站后门。
午夜十二点,新一天来临的钟声刚敲过,一个身影伴随着一声轻响凭空出现在伦敦塔桥南侧的一个角落。与这座有着将近百年历史的大桥相比,那个身影显得很渺小。
梵妮走进灯光能照及的范围,在桥头发了会愣,随后到最近的长椅上坐下。没人对这一举动投注半点注意,就像没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少女将一具躯体沉入了这条日夜不息的河流。
她深深地呼吸着带着泰晤士河水汽的空气,她在想一个人。
一个自傲的哑炮,一个被抛弃的女儿,一个凶手。
一个从不浪费半点生命的人,一个英雄。
数十年前的那个时刻,比现在的梵妮还小两岁、几乎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CC,满心孤寂,独自承担起杀戮的罪孽,肩扛上百人的生命。
也许是从将家人亲手送出英国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对整个世界失望,于是学会不依靠,不追寻,直到生命的最终。
梵妮曾以她为榜样,想成为那样一个神秘、强悍、优雅的女性。后来CC的过去一点点揭露开来,她发觉自己不可能看到完整的她,就像看不到年轻的本杰明和邓不利多一样,那是在她的世界里永远缺失的部分。无法了解,又怎么能谈得上去做呢?
又过了一些时日的现在,她明白,经历、血统、选择无法复制,她做不了CC,所有人都只会越活越像自己。
但有时,即使是梵妮也需要从自己想象出的形象中汲取力量。
她闭上眼,右手覆上左腕那块破旧的手表。触手坚硬,即便有着衣袖的阻隔,那粗糙又棱角分明的质感仍旧清晰。
“帮帮我,本杰明。”梵妮喃喃,“帮帮我,妈妈。”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许久不见的女孩出现时,德拉科一怔。他从来都对一切麻瓜事物不屑一顾,然而此时,看着梵妮被黑色连帽衫和牛仔长裤勾勒出的身体曲线,他不得不承认再也找不出比这更适合她的装扮了。
思念、欢悦、痛苦、欲望瞬间随血液流遍全身,他忘了自己的目的,只想将她拉进怀里,无比紧密地相拥,吻住她的嘴唇直到双方都无法呼吸。
冲动过去后,他仍看着她,意识到她变了。
这段时间梵妮显然并没怎么好好照顾自己,她黑了也瘦了,脸颊上的血色少了很多。还有,他记得在上次见面时她的头发已经有齐肘的长度,此时却变成了及耳短发。
然而她真正的变化不是能以胖了瘦了或者头发长了短了概括的。
德拉科不知如何形容这种变化,他只知道当与那双眸子对视时,他仍会感到那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他想要沉沦其中。
梵妮看着他,静待他开口。
时间紧迫,要说的事很重要,德拉科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完全偏离了重点:“你还是头发长些好看。”
“据说男生都喜欢长头发,不管那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