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过后布雷斯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艾德文拉知道他心虚、害怕,然而她已无力去指责他。
“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好。”西尔维娅忍不住蹙起眉,“真的没什么特殊情况吗?”
“没事。”她勉强微笑道,“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那布雷斯他是——”
“喜欢使性子罢了。”她平静地说,“西尔维娅,我累了。”
她的病容一看便知,于是西尔维娅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安静地陪在艾德文拉身边,直到她睡着。然后她下楼准备告辞,可杰昆却叫住她,将一叠照片送到她面前:
“你觉得我该不该把这事告诉艾德文拉?”
西尔维娅接过来一看,旋即吃惊地睁大眼睛:“这……”
“是伊森扎比尼做的。”杰昆在她询问前主动告知,“我不觉得艾德文拉现在的状况适合继续听这种坏消息。”
“我也这么觉得。但你要一直把这事瞒下去吗?”西尔维娅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没什么感情,可是如果是伊森做的,那你最好还是告诉她,毕竟他这个人似乎有点危险。”
西尔维娅不知内情,但有关洛佩兹之死的流言传的满城风雨,她不可能一无所知。
“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杰昆喃喃自语。
他看上去同样神色郁郁、精神萎靡,西尔维娅以为这是由于艾德文拉的病情,于是她忍不住安慰道:“没关系,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是吗?”杰昆苦笑了一下,“但愿如此。”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你们……没出现什么问题吧?”
“没有。”他很快否认道,“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不可能。西尔维娅知道他们都有所隐瞒,但他们自己不说,她根本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如果有问题的话随时联系我。”最后她只能如此说道,“也许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呢!”
艾德文拉流产的原因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那一跤,至于真正的原因,他们心照不宣却默契地拒绝提起。
楼梯末端光洁的地板上无端出现了一些沙粒。那些沙粒显然来自于旁边用于装饰的绿植,但是在没有人动的情况下,沙子怎么会自己从花盆里跑出来?
谁都不是傻子。
杰昆想起治疗师对他讲的话,心底仍隐隐作痛。
似乎有人在看着他。但是等杰昆抬头望去时,二楼却空无一人。
他似乎有理由埋怨、谴责甚至讨厌布雷斯,可是他不想那样刻薄地去针对一个孩子。在这件事里布雷斯有错吗?有。但他是凶手吗?不是。杀死他可怜的孩子的人是那些长舌妇,而非一个天真、不知人心险恶的男孩。他才七八岁,也许他能够辨别是非,但他做不到像一个老谋深算的成年人一样仔细思考、绕过那些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扪心自问,杰昆觉得无论是他还是艾德文拉,似乎都没有过多地树敌。但是人性里恶劣的那部分无处不在,有人就是见不得他们好,有人就是想要看别人痛苦。
他闭上眼睛,回忆起那一天——
“艾德文拉。”是他去告诉艾德文拉那个噩耗的,在漫长的沉默之中,杰昆一度以为她会落泪,但是她没有,她只是用近乎可怕的冷静来让他不安,“你没事就好了。”
她的目光毫无焦点地落到他脸上,然后她慢慢眨了眨眼睛。
“有没有孩子无所谓。”他尽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痛苦,“我有你就够了。”
她摇了摇头:“不要再去管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我会去雇佣一个保姆。”艾德文拉像是在自言自语,“就这样吧。”
他想说的话都被掐灭在了喉咙里——杰昆能说什么呢?安慰她,让她不要因此而记恨布雷斯吗?但是这些话由他来说岂不是二次伤害?
……
“你醒了。”等他整理好心情上楼查看时,艾德文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虚空。
“西尔维娅走了?”
“嗯。”
“杰昆,”过了很久,她才缓缓说道,“如果你想离婚的话,等我身体好一点我可以跟你去魔法部办手续。”
“不。”他断然拒绝道,她骤然沉默,杰昆握住她的手,“别说傻话了。”
“你能放得下?”艾德文拉镇定地反问。
她总是这么冷静。杰昆漫无边际地想道。几乎不可能失态。
“或者,”她又继续建议道,“我们暂时分居一段时间?”
“我不想离开你。”他无比肯定地给予回答,“我很难过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但是……”他摇了摇头,“明天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好吗?也许你会高兴一点。”
第97章 Chapter 96
乐曲在回旋,灯火在闪烁。舞会已至高潮,但是靠近门边的宾客们突然爆发出小小的骚乱,嗡嗡低语如潮水般漫开,紧接着,大门忽然被再度打开——
“哦,是她……”
几个凑在一起低语的女人的神色在刹那冻结,未说完的话语也凝结在舌尖。她们正是先前在布雷斯面前编排艾德文拉的人,后者近来的缺席是她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然而没人料到艾德文拉会突然驾临这场对她来说可有可无的舞会。
“哎,是扎比尼夫人。”不仅是那些闲的发慌的夫人们,几位男士也在谈论新来的客人,“听说她病了一段时间,就连彭宁顿也向报社申请了休假。”
“是吗?他们夫妻感情还不错啊。”
“废话!你会忍心冷落这么一个美人?换成是你,你估计会茶饭不思、日日夜夜守在她身旁吧?”
“去你的!”
伊森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对话,他惊讶地望着艾德文拉——距离他们的上次见面已过去了三个多月,然而她依然身形苗条、姿态轻盈,根本不像怀孕的样子。
但是她的气色并不好,仍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苍白。再联想到她缠绵病榻了一个多月的事情,伊森骤然明了其中的秘密。
这对夫妻向来是人们乐于谈论的话题,尤其是他们已销声匿迹近一月,却在今夜毫无征兆地联袂出现,这顿时引起了众宾客的瞩目。人们蠢蠢欲动想伺机上前搭讪,但是杰昆却反常地没有搭理任何人。他径直引着艾德文拉走向一旁的卡座,示意侍者为她送上一杯无酒精饮料。
“是谁?”
艾德文拉的目光看似无意地在场中一扫而过,但是她已锁定了那几个女人:“她们。”
“为首的那个是克拉布夫人。”杰昆认出了她,“你认识她们?”
“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艾德文拉否认,“你觉得她们会是洛佩兹授意的吗?”
“她们何必要在洛佩兹死后才来说三道四呢。”杰昆叹息一声。他本不想来今晚的宴会,毕竟人们总是喜欢听风就是雨,这种恶意的八卦就算追查也查不出什么结果。但艾德文拉执意要搞清楚是谁在背后暗算她,他不想忤逆她的意思,所以就陪着一起来了。
“难道是他?”
“不是。”杰昆脱口而出,在艾德文拉疑惑的眼神之中他找补道,“他不至于那么……猥琐吧。”
她表示了赞同:“也对。”
他当然不至于。杰昆比艾德文拉了解伊森的手段,他就算是疯了也不会沦落到唆使几个长舌妇去说三道四给他们徒增不快的地步。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们在谈论他。毫无预兆地,伊森转身朝他们这里走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手伸给了艾德文拉:“一起跳支舞?”
谈话戛然而止,他们周围的几位客人都有些愕然,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的杰昆。他微笑起来:“没关系,你们跳吧。”
艾德文拉颔首,随着伊森走入舞池。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伊森平静地问,冷如刀锋的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对上了不远处遥遥注视他们的杰昆。
“没有。”她说,“不过,洛佩兹的事你倒是做的很干净。”
“是他告诉你的,对吧?我一贯讨厌这些记者。”他收回目光冷笑起来,“人是我杀的,那又怎样?”
“你图什么呢?”她反问。
“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他轻声叹息,“嫂子吗?”他忽然话锋一转,“你的身体还好吗?”
她的目光骤然变得尖锐:“这不用你来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