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京荷听罢,眼角不禁抽动了一下。梦寐以求的自由之身此刻摆在眼前,却没有了当初义无反顾离开时的决绝。
她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骂了一声贱。
“怎么?”徐俨初看她不言不语,转身问道。
白京荷垂着眼看着流到自己脚边的茶水,低声说道:“我以前做的所有伤害到你的事可能都是出于少不更事,对不起。”
说完自己便后悔了,哪有什么少不更事,都是由自私种下的邪念吧。
徐俨初轻哼一声,没再言语。然后走出卧房,朝外堂的案几那儿走去。
“研墨。”徐俨初朝跟上来的白京荷唤道。
白京荷走过去,跪坐在一旁研墨。
徐俨初手握毛笔在砚台中央蘸蘸然后在边沿贴了一下,开始书写锲约书。
【八月中,徐俨初还徐夫人自由之身,可不以徐夫人自称。冬至日徐夫人陪同夫君前往显掖办差,若平安抵京,则签和离书。解怨释结,更莫相恨。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白京荷看着徐俨初下笔疾书,像是一刻也不愿耽误。直至书到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才放慢了笔速,用力且缓慢地结了尾。
“可好?”徐俨初把纸朝她那边转过去给她看。
白京荷瞧他写的字体端正,连笔之处也平滑流畅,似大家风范。不过再好看的字,若是表达的是这层意思却也没了欣赏的念头,她微微颔首:“可以。”
她看到最后一句甚至有些想哭。
从未谈过恋爱的她不知相思意、不解相思苦。现下和这位夫君更无感情基础,可是就是催人泪。她抽抽鼻子,转过头去。
☆、原来是个恶毒女
徐俨初又将纸转过来,签上自己的名,拿出一张空白的纸重新誊写了一份。然后起身坐到一旁:“你坐到这儿来署上自己的名字。”
白京荷听话地坐过去拿起毛笔,刚写了一撇便被徐俨初打断:“你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一下自己的名给我看看。”
“嗯?”白京荷不解地看着他。
“你上次留下的那封信可是你自己好好地书写的?”徐俨初问道。
“是啊。”好得不能再好了,毕竟废了好多张金贵的纸呢。
徐俨初挑眉:“你从前的字也是这般?我翻看账目的时候,倒写得不错。”
白京荷想徐俨初应该不曾好好看过原白京荷所书,于是坦然答道:“是啊从前还好,只是这段时间荒废了书法。”
“那我教你写吧,若是署名看不清是你的名,做不得数的。”徐俨初说罢便站到他身后,弯腰握住她的手,没想和她在这件事上做过多的纠结。
白京荷杵在半空中没动。
徐俨初偏过头看她,带着疑惑地“嗯”了一声。
她这才沉下笔。不过自己的手基本上没动,全都是握住自己的徐俨初的手在动。
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以这种规整的模样展示出来,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声。
准备偏过头夸他一句,嘴唇却扫到了徐俨初的脸颊上。
两人都愣了半晌。
徐俨初随后若无其事地从她手中夺过毛笔,在她脸上画了一笔,这才起身往出走。
“哎!你个睚呲必报的家伙!”白京荷冲他的背影喊道。
徐俨初走到门边驻足,侧过脸朝白京荷说道:“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白京荷觉得这句怎么听倒是在赶自己走,拽起笔架上一根未沾上墨汁的毛笔朝他扔过去。
徐俨初倏然转身将那支笔好巧不巧地给捏在手心里了,还顺势拿着笔转了一圈,然后冷漠地看着自己。
白京荷暗叫一声不好,便赶紧拿起一张契约起身,推开他跑了。
徐俨初也没拦,走过去将毛笔放好。
白京荷走回自己房中,准备再从原白京荷的旧物中翻出一些往事的蛛丝马迹。
刚推开院门便看到浣纱正耷拉着脸在院子里打扫尘土。
“小娘子!”看到白京荷突然进来,惊喜地大叫,丢了扫帚便朝白京荷那边跑去。
“浣纱你昨晚熬夜啦!”白京荷看到浣纱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放在小小的脸蛋上让人心疼。
“郎君可有怪罪小娘子?”浣纱忙问道。
“无妨无妨。”白京荷接着说道:“那个……浣纱啊,我之前可有藏些什么东西啊,时间太久我想不起来了。”
浣纱疑惑地摇摇头:“我不记得小娘子有藏东西的习惯呢。”
白京荷想起那五千两银子的藏身之所,感慨道原白京荷藏得真够深的,小声问道:“府中的银票藏哪里了我可告诉过你?”
浣纱继续摇摇头:“小娘子以前不会跟我提起这些事情的。”
“你在外面帮我看着,任何人来了都让人家等会,拦不住就叫我。”白京荷拍拍她的肩,跑回房中。
自己住了好几天的卧房,除了找银票的时候仔细摸索过,其他时间只是光住着,并没做它想。
而且上回找银票的时候,翻出账目上记载的五千两之后便没再继续翻看别处。
她先到架子上将一卷一卷的竹简翻出来看,这些字看起来有些费劲,但是她完全不放过一个字,恨不得沿着这个字往上顺藤摸瓜找到原白京荷恶毒的罪状。
翻完了竹简一无所获,便开始转战到衣柜里和破旧的衣橱中。
直到快要放弃的时候,瞥见了床脚的一点点阴影,白京荷饥不择食地扑过去趴在床底下看。果然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大的小木匣子。
但是箱子上了铜锁。
白京荷对着光冲着锁孔中看了好久,发现古时的锁并没有现代的锁那般复杂,况且她现在没心思再去翻箱倒柜地去找一个那么小甚至可能不存在的钥匙,于是直接在房中拿了一只旧簪子。
果然捣鼓了片刻,铜锁便松动了。
她如获珍宝一般打开。
里面是一本和木匣子形状大小相契合的小册子,显得这个木匣子专门是为这本小册子量身打造的一样。
纸张都稀缺,竟然还会有线装成册的小本子,白京荷不由得小心拿出来翻看。
第一页就几个字。
【冰日骄阳】
白京荷眉头紧锁,并不明白这四个隐晦的字的另外的含义。
她急忙翻到第二页。
【茕影合衫,毁其衣冠】
往后再没有了,纸张暗黄还含有杂质物,显得更加的晦涩。白京荷累得直接呈“大”字躺在地上。
敢情忙活了半晌,依旧茫然一片。
这些古人,怎都是个印象派?
她把属于“自己”的这个小匣子放在包袱中,然后又将方才翻出来的好几件对上眼的衣物也塞进包袱中,准备直接出门带着浣纱走。
刚打开房门,便看到陶管家在院门旁站着,像是在等自己。
“陶管家可有什么事?”白京荷问道。
自己还是挺喜欢这个陶管家的。打从徐俨初在原书中一出场,这位陶管家便跟随他,而且是一个看得通透的识大体之人。之后徐俨初权极一时的时候,也并未对其他人张狂无礼,甚至还委婉告诫徐俨初切记骄奢自大。
就算这么好的一个人,最终依旧逃不过主子牵连下来的处死。
“夫人可是现在就要走?”陶管家看着白京荷肩上的包袱,问道。
白京荷点点头,看他的样子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老仆……老仆想……”他支支吾吾,又看了一眼浣纱。
白京荷打断道:“陶管家有事进来说吧。”
陶管家看着白京荷进了屋,朝浣纱点了点头之后也跟过去。进到屋内后小心翼翼轻声带上门。
“坐吧。”白京荷给她铺上一个软棉的坐垫。
“哎好。”陶管家有些受宠若惊,看白京荷一脸不在意的表情,便跪坐下来,垂眼看着地上。
“徐俨初都跟你说了?”她问道。
直接称呼为“徐俨初”实在是让陶管家面色有些难看,白京荷意识到自己失了言忙改口道:“我夫君。”
“哎……”陶管家长叹一声说道:“前几日夫人不再府中,郎君每晚回来的时候都追问老仆夫人可回来了。从前郎君确实对夫人冷落了些,但其实对夫人还是挂念的。这次虽不知道夫人和郎君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但是夫人是郎君明媒正娶娶过来的夫人,怎会因为一点小磨合而闹得不欢而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