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禾果然不负孟章所望,一见朝然便知她是为谁而来。
把该说的说完,君禾看朝然垂眼沉默,无奈又多添了一句:“如今确实不是为龙君鸣不平的时候,你还是耐着性子等一段时候吧。”
他以为她是来为斐怀正名的。
朝然头都没抬,声音低低的:“鸣不平?”
君禾哑然。的确,人家龙君自己犯了错自己认了,哪儿来的什么不平可以鸣?
朝然道:“我来是因为他受伤了,伤得很重,我救不了他。”
君禾愣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朝然道:“上次进圣地驱除魔气,他为魔气所伤,本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可伤口无法愈合,他又得撑着不让风雪近身,我去钟山见他时,他的神魂已经开始溢散。”
君禾沉默片刻,道:“可神君的神力与龙君的也非同源,能救龙君的恐怕只有龙尊。”
朝然闻言却是摇头:“钟山之神龙息绵长,只要他的伤势不再加重,我护住他的神魂便能救他。”
君禾叹道:“神怨无解,龙君的伤还是需要百日才能完全愈合。”
朝然还是摇头:“万年前神君就曾救过斐怀一次,那次神怨也没解开。想来他应当是对风雪下令不得靠近斐怀。”
君禾更是叹息:“殿下啊,这个时候,神君怎么会将号令风雪的令牌借给你用?”
圣地里的魔气没有形体却拥有智慧,龙神稍一沾上便会立即入魔,清除魔气最好的方法便是设界将魔气分散困住,逐一击破。
由神明出手设界会消耗神明大量神力,通过风雪封冻成界则不需要神明费劲。可前者成界迅捷方便,后者成界却慢上许多,而且所成结界的qiáng度也不及神力之界。
上古青龙得龙尊赐下号令龙域风雪的令牌。如今这宝贝正在孟章手里。
以孟章的性子,他绝不可能在现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战力有丝毫的损伤。于是现今圣地里框住魔气的结界铁定是孟章用风雪令牌设的。
若是将令牌借给朝然用,先前的界里魔气未尽的,那界便是白设了,重新再来一次不知还框不框得住那些变幻不定的魔气。
如此看来别说是孟章了,恐怕站烛龙一派的龙神都不肯答应。
可为了大局牺牲斐怀就是理所应当么?
对别的龙神君禾不敢说,可对朝然……未免有些残忍。
思索片刻,君禾道:“要不你带龙君先离开龙域养伤?”
想了想,他又将自己方才的说法否定了:“现下龙域结界封锁,还是需要神君出手。圣地这会儿离不了他。”
沉默中,朝然道:“君禾,你觉得我向神君借风雪令牌,而后自己留在圣地为众神设界,如何?”
君禾一惊:“你这是何必?进圣地设界可是要命的事。”
朝然望向他:“我知道。”
没等君禾松口气,她又接着道:“但如果真能拿到风雪令牌,就值得。”
君禾不禁皱了眉:“他值得?”
朝然颔首:“他值得。”
她的变化是因为什么,无需多言了。
从乘风雪长车踏入青龙座的那天起,她满心的希望与天真便被现实一点点熬成飞灰。为了让自己不再失望,她亲手撕下自己的软弱,闭眼准备迎接别人给她安排好的命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没把自己本性的那点软弱撕gān净,“不速之客”突然到来竟教她又有了求助与依靠的念头。
于是她第一次晓得原来她也可以哭喊发泄,也可以得到安慰。
于是她第一次晓得原来即便她自觉不讨人喜欢,也可以被包容。
于是她第一次晓得原来烧成灰的希望和天真能在chūn风中复生,化作前所未有的从容与温柔。
她原本以为他站在云顶,救她于泥潭,可直到前不久才知他和自己一样深陷。
她看见他是因为他向她伸手,她既已选择放纵自己的软弱,便不会再松手。
朝然轻轻推开茶杯,面上依稀浮起一个笑意:“兄长愿意帮我一次么?”
君禾沉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沉声道:“我不是君唯。她不过是个天真的小丫头,总把事情想得简单容易,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朝然颔首:“我知道。”
君禾叹道:“你想我帮你什么?”
朝然道:“很简单……”
远远的,一众巡视的龙神看见某辆洁白的长车突然炸开,车里设的dòng天瞬息溃散,一个白色的影子被抛了出来,正好落在那一众龙神跟前。
负手立在车上衣衫沾血的神女冷冷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龙神们很快认出立在车上那位与落在他们跟前昏迷不醒的青年分别是谁。
这算什么?旧识翻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