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祈赞仍在靶场上,背对着入口,专心致志地练着。
明宗也没有久留,看了会儿便走了。
第二天国子监散学后,明宗把朱祈赞叫去御书房,考教他近几日的学业,问了策论,朱祈赞一一答来,依旧是中规中矩,既无明显错误,也无特别独到的见解。
明宗让他上前:“手让我看看。”
朱祈赞不解地伸出手,明宗翻过他的手掌,看到他掌心与手指上磨出的血泡和茧子,问道:“近日你常去校场习练么?”
朱祈赞恭恭敬敬地答:“儿臣每日散学后便去练会儿。”
明宗道:“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他看着朱祈赞,语气比往日温和许多,“你这样很好。”
“儿臣定会牢记父皇训导!”朱祈赞内心喜悦无比,却努力抑制,让自己别那么喜怒形于色,然而毕竟是少年人,再怎么想要不动声色,欣喜之色仍是浮现于眸中。
明宗微笑着让他退下了。
离开御书房后,朱祈赞仍去了校场,却没有马上练习,叫来芮晨:“你想不想学she箭?”
芮晨垂头低声道:“奴不敢。”以他的身份,哪里能上校场与皇子同场she箭?
朱祈赞闻言微愕,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兴奋而忘了尊卑上下,竟会想要与一个小内侍分享这份喜悦。
他神情转冷淡,挥挥手让芮晨退下了。
但这天回宫时,他还是让芮晨骑马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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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诸皇子按常例在校场习练时,朱祈赞走到朱裕赋面前:“皇兄,再比一场she箭如何?”
朱裕赋轻蔑地笑道:“还比?”转身上马。
朱祈赞灼灼盯着他:“皇兄不敢吗?”
朱裕赋冷眼看着他:“四弟今日是吃了火.药还是吃错了东西?”
朱祈赞没说话,只是站在朱裕赋马前,定定望着他。
朱裕赋哼笑一声:“那就比吧。”
两人来到she箭场地,侍从递上弓箭。
朱裕赋看也不看朱祈赞,张弓瞄准后she出一箭,“突”一声中了huáng色那环。靶子上画着五色圆圈,靶心向外分别为红、huáng、紫、白、蓝五色。huáng环是最接近靶心的那圈,算是相当不错的准头了。
他得意地朝朱祈赞看去,朱祈赞与他差不多时间张弓,却瞄准到此刻才撒手放箭。
朱裕赋跟着朝他那个靶子看去,却见鲜红的靶心正中插着一支羽箭,箭尾还在轻轻颤动!
朱裕赋顿时愕然,难以置信的看向朱祈赞。
他确实听说朱祈赞这半年来天天来练she箭,但每次常例习练时,朱祈赞的she术仍是平平,连huáng环都极少she中,更不用说靶心了!
这一定是巧合!!
第二箭,仍然是朱裕赋先she出,仍然是huáng环。
而朱祈赞再次she中靶心。
朱裕赋看了眼身后,其他几位皇子都停下了习练,关注于他们两个的比赛。
再挽弓,他手心出汗,油腻而滑溜,这一箭竟然脱靶!
第三箭,朱祈赞she中了huáng环,他回头看向朱裕赋,神色淡然,不骄不狂:“二哥,还比么?”
!!!
朱裕赋气极:“比啊!你不过就是碰巧运气好罢了!”
只要他能静下心来,照着往日那样去she箭就行了……
朱祈赞道:“好,那就再比七箭,连着之前三箭一起算。”
这么有把握?!
朱裕赋暗暗咬牙,难道平时他都是故意藏拙么?
接下来的七箭,朱裕赋越发心浮气躁,也就更没准头,勉qiángshe了六箭,都在huáng环与白环之间,居然一箭未中靶心!
而朱祈赞却稳定得可怕,不是靶心就是huáng环,一箭都没有she失过。
朱裕赋将弓往地上一摔,愤而离开!
全场哗然。每个人看向朱祈赞的眼神都变得不同了。
朱祐奕走到朱祈赞身边:“四弟,厉害啊!”
朱祈赞为之一喜。但朱祐奕说完这句,拍了拍他肩膀也就走了。
其他诸皇子有的漠然处之,有的看向他的眼神中隐约带着戒备之意。
朱祈赞在原地愣了会儿,便继续练习起来。
夕阳西坠,其他人都回去了,校场上只余朱祈赞,身影被夕阳拉得斜长却孤单。
朱祈赞依旧练到光线暗淡得看不清靶子为止,一回头,在场边等他的,只有尚驷监的小内侍。
他摘下手中扳指,将扳指与弓递给一旁的随从,走到场边。
芮晨牵来了他平日所骑的马。
朱祈赞却未上马,他看着西天那殷红的半圆,喃喃低语:“为何……”
芮晨隔了会儿才道:“回殿下,奴听说过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听说?”朱祈赞意外地看他一眼,“你读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