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镜后面……后面,尚有一把扇,名为风骨,你父亲给的,待会……咳,他会派人来,你日后与他相处,切记,切记……”
姜黎儿突然默了,她的眼神投向姜鱼安身后,姜鱼安连忙向后望去,被惊吓到,那个男人在被投来目光的一瞬间,一脚刚跨进门槛,正在门口与姜黎儿四目相对。
“妾身……以为您是派人来的。”
姜鱼安心中有疑惑,察觉到空气的凝固,不敢吭声。
男人不作答,姜黎儿自嘲笑了笑,“十一年不见……皇上别来无恙。”
姜鱼安听闻姜黎儿的话,瞬间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皇上……
打死她都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能够亲眼见到皇上,为什么皇上会在这里
“不好。”
男人沉稳的声音,掩饰所有情感。
可是,他说他不好。
“没你在的十一年,朕,过得一点都不好。”男人深吸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后将目光投向跪坐在地上的姜鱼安,一个瘦弱浑身是伤的小女孩,瞪大水汪汪地眼睛望着自己,她的眼里都是陌生,脸上却有熟悉的影子,那是他丢了十年的女儿……他知道,这是他的孩子,苦了堂堂景黎公主流落街头活得连条家养狗都不如。
“不好……”姜黎儿重复他的话,笑着笑着有些喘不过气,猛地咳嗽,自己已经支撑不住身体了,姜鱼安吓得一把抱住姜黎儿。
“黎儿!”
他上前一步,姜黎儿一手打住。
“妾身不gān净,望……皇上,记住这一点,但,但,女儿无辜,你认得的,她其实长得更像你的……”
姜黎儿话有些说不好了,痛苦地将头依在姜鱼安的脑袋上。
“鱼安莫和他生嫌隙。”姜黎儿轻轻抚摸姜鱼安的头发,用小到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记住疼,莫忘了……”随后轻轻瞌上了双眼,脸上一派安详。
“黎儿……”
姜鱼安察觉头顶被猛地一压,心快要跳到喉咙处。
“娘——”
昨夜,姜黎儿害怕白天那个男人对姜鱼安下手,才找了她一辈子都不想见的人,这是十一年来姜黎儿第一次书信给景黎皇上谢若景。
若景亲启:
冬去chūn来十一载,时间很慢,为何慢?因为每一日都过得很煎熬,与你实话道来,十一年啊,妾身过得不好。
十一年前,妾身身败名裂,背负不贞的罪名,你知真相却熟视无睹,放任那人胡来,入狱入坊也罢,腹中的孩儿,你也不要了。妾身怨你啊!怎不怨啊?妾身一个满怀憧憬gāngān净净的姑娘因你喜欢被qiáng行拉入宫中,你毁了妾身的所有,现在你还想要殃及后一辈吗?
你知道妾身有多庆幸生下的是个女儿吗?因为妾身知道腹中的孩子是你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儿,便是长子,出生定会没命,若是女儿,还有活命可能,那女人也愿意见一个公主流落街头过得没有人样,是死是生任她拿捏,您堂堂九五之尊,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能力保护,您与废人有何区别!
妾身此次话语有些激动,因着,认定皇上总有一天能够稳固朝权,念着可怜的女儿还在街头啃着冬天冷硬肮脏的馒头,吧啦着夏天的馊饭,会将她风风光光接回去,昭告天下,她姓谢,她名字叫谢鱼安,她是景黎的公主,不是街上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欺负的女孩,她有父亲的疼爱!她的父亲还不平凡!
可是,您没有,您忘了是吗?
您认为姜黎儿姜鱼安都过得很好,都能活着是吧?
姜黎儿不死,您就不见女儿是吧?
谢若景,姜黎儿告诉你,这十年你的女人过的有多屈rǔ,十一年前你的女人gāngān净净,十一年后你的女人肮脏不堪!这一切拜你所赐!
谢若景,姜黎儿不是只会说狠话的人,知晓你只要我活着女儿活着就好,因为你心安。
可是姜黎儿活不下去了,因为明天晌午之后再无姜黎儿此人。
再姜黎儿死后,求你派人接鱼安回去,保她一世无忧。
姜黎儿
姜黎儿的信,溢出都是怨恨,唯有最后才放软了语气,奈何最柔的才是最致命的。
姜鱼安亲眼见着姜黎儿的尸体被抬走,却被人按着不能动弹。
“放开我!”
姜鱼安大声喊了出来,却被人一下按在地上,手劲之大,疼痛无比。
“一个乞儿,在皇上面前,胆子还敢这么大?”按着姜鱼安的侍卫一脸不屑地冷哼道。
皇上……
姜鱼安抬起脑袋,再次看着俯视他的男人,他的嘴角拉出一个不高兴的弧度,一双凤眼犀利无比,皮相好看,鱼安却觉得自己和他不像,她没有长了一张冷血无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