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脆响,上一刻还完好无损的茶杯瞬间支离破碎。
“你说什么,温氏被以谋反之名捉拿?!”
谢衣猛地拍案而起,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急忙前来报告的福禄也急红了眼,着急道:“奴才也不知具体情况,只是听说那罪名还是温二公子自己揭发的。”
温行的品行东宫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此事他多半自己并不知情。
“那温行呢?温行现在在何处!”
“温二公子自行请罪,陛下念其揭发有功,暂且给他一日时间置办后事,一日后一并入狱。现在二公子应当还在宫中没来得及走。”
谢衣闻言,当即道:“召他来东宫见孤,孤要亲自问他!”
“是!”
生怕温行等会儿就出了皇宫,福禄领命后忙不迭跑到殿外喊人去追。
而谢衣则是跌坐回椅子上,一手紧紧握住。
温行……
到现在谢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行之所以一夜未归,一定是在安隆帝的引导下得到了什么契机,发觉温广的所作所为,然后亲自跑去调查了。
至于这最后的揭发之举,说不定也是在那一夜思考之后做出来的。
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他从来都只会自己去纠结!
谢衣一拳砸向红木桌子,曲起的关节瞬间泛红。剧烈的疼痛蔓延,他好像丝毫没有察觉。
这头,得到了一日宽限令的温行驻足在皇宫一角,身后跟着几位安隆帝派来的守卫。
“温行!”
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斐清。
温行静静地回眸,冲他一笑:“你怎么来了?”
“你还笑!”斐清粗bào地打断他,“我再不来是不是就只能在刑场上见到你了!?”
意图谋反会有什么后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温行看起来像是很无所谓,竟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道:“你这么一说,好像也确实。”
“确实个屁!”斐清简直恨不得呼他一巴掌,“你怎么就这么傻?好端端地把自己的命搭上作甚!”
“不然呢?”温行笑着反问,只是这笑意头一次叫人分明看出其间的虚假,“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谋反,破坏北朝的平定?”
他又上前一小步,紧接着问:“还是等着父亲起兵失败再被屈rǔ地压上刑场?”
斐清被他问得一时失言。
他们为人臣子,本就有太多的无奈。
“可是……”
斐清可是了半天,还是没可出什么来。
温行远远瞥见一个东宫的下人跑过来,轻拍斐清的肩,淡笑道:“官场风起云涌,你自己保重。太子殿下那边也来人了,我先过去了,告辞。”
说完,他潇洒地错开一步,往来人方向去。
“温行……”
斐清怎么不懂他的那份决然?红了眼眶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转身就走。
一定还有转机的!
繁乱的记忆翻涌而过,斐清隐约捕捉到了一个细节,飞快地往某个地方去。
温行回眸,见那抹黑色的身影逐渐走远,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
“温二公子,太子殿下召您去东宫。”
东宫的来人单膝跪下,态度恭敬。
温行撩起一丝苦笑,道:“小兄弟不用跪了,我如今不过是个罪臣,不值得尊敬。”
那侍卫却好像只听到了第一句,规规矩矩地又道了句“谢温二公子”后才站起来。
温行摇摇头,也不管他了,缓缓往东宫的方向去。
东宫内,一抹杏huáng早已在院子等着他。
一袭素白长衫的温行跪在院子中央,谢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罪臣温行,参见殿下。”
温行低垂着眼睫,一字一句淡然至极,仿佛自己身上背负的不是千古大罪,而是同之前一般的流言蜚语。
谢衣屈起食指,按揉了一下太阳xué。他转身看着温行,疲惫道:“阿行,你真的要这么与孤说话吗?”
温行不吭声,直挺挺地跪在那儿。
“阿行,十三年了,”谢衣一步步走到温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还是在试探孤。”
像是土生土长在那儿的人形植物,温行依旧不动不语。
谢衣的身影罩住温行,只是终究留有几处覆盖不到的地方。
一夜无眠,一朝惊心。长时间压抑沉淀出来的理智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双手压在温行肩头缓缓蹲下,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住温行。
“这十几年走过来,孤的真心你就一点都没感受到吗?”
感受到了,但又有何用?
温行凄然一笑,一如几年前他初次当着谢衣的面说不信他时那般,只是这一次谢衣看懂了他笑意里的凄然。
“殿下,臣已经赌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