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忍着笑,说:“是,老奴这就去办。”
皇上坐在乱七八糟的奏折上沉默着生闷气。
南廷军营是萧家旧部,把萧景澜送过去,那边的将领士兵必然都把萧景澜当小少爷供起来。
这下,他的皇后可放心了?
能不能给他点好脸色看了?
皇上自己坐了半天,信使已快马出京,前往崇吾郡送信了。
皇上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说:“让御膳房做两碗茉莉羹,朕今晚去凤仪宫用膳。”
崇吾郡路途遥远,一去一回要走大半个月。
皇上有心在皇后面前邀功,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但他已经胸有成竹,等信使回京,就当着皇后的面向他禀报调萧景澜去南廷军营的事。
到时候,皇后一定会有所触动,好好地陪他说说话。
皇上美滋滋地等信使回来。
可信使未归,却又出了一件事。
萧太后,驾崩了。
太后重病已非一日两日,拖到如今,已全靠人参灵芝吊着命。
如今,她终于是受够了后宫孤寂之苦,潇洒地一挥手,两眼一闭去了huáng泉路。
皇上和萧太后并无什么情谊。
萧太后走了,他唯一担心的是皇后的心情。
皇后守在灵堂前,沉默着看着飞舞的烟灰纸钱。
招魂幡在风中猎猎起舞,好像这十年光yīn像梦一样。
父亲流放云州,此生再难相见。
弟弟随军西北,生死不知。
如今,他唯一能见着面的亲人,也故去了。
皇后恍惚着看向姑姑那副名贵的棺材,竟不知自己这十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隐忍,他退让,他百般周旋,他做好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皇后。
他是帝王正妻,是相国之子,可他是谁呢?
纵马沙场的梦早已被他自己扼死在光yīn里,可他想要的从未得到,舍不得的却渐渐消失。
姑姑说得对啊,世事如掌中泥沙,握得越紧,丢得越快。
这时,有宫人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皇后,褚将军的信使到了,有急事必须向皇后立刻禀报。”
皇上换了孝衣,准备去灵堂陪伴皇后。
可他刚刚换上衣衫,却忽然有宫人冲进来,惊慌失措地汇报:“陛……陛下!不好了!方才有崇吾郡的信使匆匆入宫,去泰康宫见了皇后!”
皇上问:“何事如此惊慌?”
宫人颤抖着说:“萧景澜……萧景澜跳下城墙……自尽了……”
皇上脸色惨白:“皇后呢?皇后去哪儿了!”
宫人说:“皇后还在泰康宫守灵,并……并未离开……”
皇上匆匆冲出蟠龙殿,边走边怒吼:“让戚无行回京见朕!朕把人托付给他的时候怎么说的?萧景澜一个从未经过世事的小少爷,他怎么就能把人bī到自杀的地步!”
宫人跟在皇上身后边走边说:“戚将军的信使和褚将军的信使是前后脚进的京,戚将军的信使说,戚将军把人弄丢了,就一定会亲自找回来。等他找到萧景澜自会回京向陛下请罪。”
皇上猛地站住,回头怒视宫人:“萧景澜到底为何要自杀!”
宫人颤抖着说:“那信使……那信使也不知情,只是带了一句戚将军的话,戚将军说,萧景澜自杀的内情,陛下还是不知道为好……”
皇上气得拔剑要杀人,最终却也只能狠狠一剑砍在了树上,怒吼:“传朕旨意,令戚无行立刻回京向皇后请罪。寻找萧景澜尸体一事,jiāo由先锋将军褚英叡。”
戚无行……戚无行这个混账东西。
他原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
只要他慢慢哄,慢慢劝,他和萧皓尘,就还能有很长很长的以后。
可戚无行,却bī死了萧景澜……
皇上冲进泰康宫,皇后却不在灵堂里。
皇上心慌至极,拎着宫人的领子吼:“皇后呢?皇后呢!!!”
宫人瑟瑟发抖:“皇后……皇后嫌灵堂里闷,去泰康宫屋顶上,喝酒了……”
皇上扯下自己的外衫扔给宫人,几个起落跃上了泰康宫的屋脊。
皇后就坐在那里,一身白衣,清瘦漠然,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此时chūn暖花开,京中花木都绽放着勃勃生机,只有他坐在那里,衣摆指尖都是冰冷的死气。
皇上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慢慢握住皇后的手:“皓尘。”
皇后挣开他的手,放下酒坛,缓缓拔出手中的剑。
这把剑,是当年他们并肩游历江南时,在青崖山下武林大会上夺来的一把剑。
年少的七皇子为了搏心上人一笑,在擂台上连战二十三人,拿到了这把剑送给相国府的娇贵公子。
剑名,“痴儿”。
皇后轻声说:“这把剑在凤仪宫放了十年,已经锈的不成样子了。我前些日子派人送去打磨修缮,想送给卫将军。让名剑跟着将军征战沙场,总比和我一起烂在深宫里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