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想让我去接待陈文国,因为他为人十分狡猾,如果发现小姐是新面孔的话,他一定会生疑。
宋明说:“要是抓捕毒枭成功,你就为缉毒立下功劳,也算将功补过了不是?”
我笑了笑:“宋警官这话说的,我是做了什么过错?”
宋明的脸色变了:“一个贩毒份子对于社会的危害有多大你是知道的吧,为了抓捕他一个,牺牲了不知道多少人,今天绝对不能再放他走了,全国很多家大媒体都等着报道这次事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言下之意,不管同不同意我都必须去,不答应他是成放走毒枭的罪人。不仅是宋明,很多人都会觉得,牺牲一个曾经做过小姐的人,好过错失一次抓捕毒枭的良机。我的命不值钱。
“好,我帮你。”
就算再怎么唾弃宋明令人作呕的正义凌然,我也明白,只有打着最正义的名头,做最正义的事,才不会被千夫所指。
李卿濛弹了弹烟灰,倚在沙发上,好心提醒我: “你小心点,他们有枪。要知道,卖毒品的人大都丧心病狂。”
我笑着对她点点头,眼眶却红了。李姐见状微微一怔,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很少见她露出如此复杂的神情,其实我不清楚李姐有没有对我产生过愧疚,或许在某些时候,她也有过良心不安,但我能理解李卿濛的冷漠,她见过的悲剧太多,多到她已经顾不及去关心每一个人。
归根究底,是我做了错误的决定,踏出了错误的那一步。
那天我给苏郁枚发了半年来的第一条短信,我说我也很喜欢她,过了今天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但愿今天一切顺利。
宋警官口中无恶不作的毒枭陈文国就在离我几十米开外的卡座上。是一个看上去颇为斯文的中年男人,身穿麻布衣服,手上戴着檀木佛珠,面带着笑容,不似穷途末路的大毒贩,更像虔诚的佛教徒。
我确实很好奇,这位毒害了数千上万家庭的毒枭,难道真的相信拜一拜佛就可以消除罪孽,死后免遭炼狱之苦?
陈文国偏过头,正好看见我,他举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对我温和地招了招手。我难免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迈步朝他走去。
手却被不速之客抓住,一个大力使劲将我往外拉拽,身后随之传来几声枪响。
我看清了带我走的人,是我日思夜想的背影、魂牵梦绕的气息。我感觉自己在梦中,被她紧紧牵住了手,不管不顾地向着她带领我的方向跑啊跑。
你看,苏郁枚从来没有丢下过我,她总是能从绝望中拉我一把。
我和她就这样跑了不知道多久,等到周围没了其他人,她才停下来,手撑在膝盖上不停喘着粗气。
“行动bào露了,你去就是送死的。”苏郁枚看着我,语气里有些愤怒, “我舅舅是缉毒队的,上午我听到他打电话说起你的名字才知道出了事。”
我还未从惊险中回过神,苏郁枚皱起眉头,抓住我的手腕,有史以来第一次发起了火: “别再拿自己的命不当命了……你……你真是……”
“你看到我的短信了吗?”
苏郁枚泄了气,叹道:“今天都没心情看手机,你发了什么?”
“没什么,你有空了再看,我们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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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苏郁枚一共在一起了九年,从十八岁到二十七岁。
那日抓捕陈文国的行动不出意料地失败了,以几名警察负伤结尾。媒体将过错推给了我和苏郁枚,新闻发酵成全国热点,苏郁枚的家人想压也压不下来。
苏郁枚本应活成高岭之花,却和我一起受人白眼,被人rǔ骂。我想她的父母合该恨死了我,猜到我心中的愧疚和顾虑后,她大大方方带我见了父母,我才发现苏郁枚本性里的温柔善良也许是遗传。
苏郁枚的父母即使知道我一穷二白,没有文凭,还做过蠢事,但依旧待我像亲生女儿,苏母说:“郁枚喜欢的人,我们自然也喜欢。”
或许是知道苏郁枚这人专一又死心眼,感情如覆水难收,苏父苏母见我的第一面,就把家里珍贵的配戒给了我。
为这件事我惶恐了许久,不敢接受苏家的慷慨,最终还是把戒指换给了苏郁枚。
苏郁枚却不高兴地说:“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我一时语塞,我做梦都想和苏郁枚永远在一起,但我怕她后悔。我想给对方一点时间反悔,也想让自己有时间去洗清身上的罪恶感。
苏郁枚难得霸道的把戒指重新戴我手上,语气不容商量:“你不领情,爸妈会不开心的。”
往只好默默看着戒指上刻着的“苏”字,心里从小缺失的那块仿佛被填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