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李疏衍剑指不远处的红衣身影,森寒道,“滚出来。”
“我若不肯呢?”罗生道。
刑堂主震惊道:“剑主,你说什么?”
“他是三百年前的丧斫尊罗生,没死透,从阴阳界里爬了出来,想报复你们天问派。方相做那些与炉鼎有关的事,源头都是他。”李疏衍冷冷盯着罗生,“他没有身体,只能附体,炉鼎是他最好的附体对象。”
“聪明。”罗生赞道,“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活不长久,只想回来毁掉天问而已,这个身体借我一用,只要你们不插手天问的事,事成之后,我把这人完完本本还与你们,如何?”
刑堂主有了怒意:“竖子猖狂!”
“我猖狂?你不信我能毁掉天问?”罗生张开双臂,讽道,“你当真以为天问无敌?”
躲得远远的各派弟子们忽然有小半拿起屠刀,对着身边的人挥刀!惨叫和鲜血惊人,罗生张扬地大笑起来:“群英会?你们猜猜,这些人里,有多少魔修?”
人群已生惊慌,刑堂主一掌挥下去,阵法生出锁链,把所有隐藏的魔修捆在了地上。然而还是晚了,已有几人断气身亡。
罗生张开双臂,面容扭曲:“我要你天问亡!”
随着这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几道强大的气息升腾起来,天问阵外,不知何时多出大量人影。
都是中州的魔修。
罗生带着仇恨和疯狂从阴阳之间人不人鬼不鬼地爬回凡尘,在炉鼎的身体里辗转,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同道中人。他们在暗地里潜藏,无时无刻不在磨着爪牙,通过最直白的利益联结在一起,等着一个机会。
敲碎天问骨头的机会。
难听的怪笑粗粝割过人的耳膜,刑堂主人在阵法外,被一阵黑云猝不及防地裹了,云内老鸦枯叫,一个干瘦的影子凝聚在黑云之上,身子佝偻,也像只大乌鸦。金光撕碎黑云,刑堂主从中冲出,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字句来:“鸦老。”
他的目光扫向令几道气息的所在,“血魔、噬魂鬼、阎罗……”
这些都是魔道上震震威名的存在,身后的势力在时光里已经生出盘虬的根系,是中州庞大的阴影。
三百年前,中州被丧斫尊闹得天翻地覆;三百年后,苟活的罗生领来阴影要摧毁天问。
余烬里烧起的仇恨,延绵三百年不绝。
刑堂主铁青着脸,重重道:“好,好,你们很好。”
“如今天问掌门云游四海,掌门以上的老家伙在三百年前死了个干净,”罗生微笑道,“你们三堂能撑多久?他们二人,被群英小辈绊住了吧?更何况凌尘——”
所有人耳边响起一声清鸣,正邪两派剑修未出的剑在鞘中震颤起来,发出臣服的嗡响,与那清声相和。
阎罗将剑按回鞘中,脸色阴沉地望了过去。
李疏衍微展双臂,左右手分别握住一柄逐渐由透明凝出实体的剑。左手剑润白如玉,右手剑剔透若光。
他抬眼道:“说完没有?”
风吹开他银白的额发,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他淡淡说:“能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短,但我实在是觉得停在这里刚刚好……
第50章 旧烽烟(合)
玉剑甩开一道水纹,柔软地打了个弯,擦过几个魔修的脖颈,交缠碎几件兵器,像蛇钻进鸦老的黑云里,撕破云层,将干瘦的身形逼后了几步。噬魂鬼扑向天问大阵,一柄漆黑的重剑如陨石从空坠落,重剑砸落在阵外,噬魂鬼撞剑如撞山,发出金石的铛响,自身被震退,阴恻恻地看向剑的主人。
刑堂主与阎罗交手后两分,魔修大军涌向了大阵,李疏衍身后光剑列阵,他向下挥手,剑阵如万箭齐发,硬生生把魔修围着天问大阵的包围圈推出三丈远。
“丧斫尊!”阎罗怒吼挥剑,斩断一道透明的光,“他是谁?!”
罗生阴冷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李疏衍,缓缓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怀虚剑是一把剑,此剑无形,遂有千变万化。
怀虚剑是李疏衍自身剑意所化,他用起来自然是如臂挥指,只是因为不怎么喜欢这乱七八糟的形态,平日不过用其最普通的铁剑模样——原因挺任性,他嫌花哨。
三百年前中州战火连天,软剑太轻重剑太沉飞剑太耗气力,一柄剑又不够用,他才全程提着两柄长剑。那时李疏衍没有现在的实力,高端战局参与不了,只在年轻一辈里亮眼,拎着剑在敌阵里杀进杀出,走到哪魔修的阵就破到哪,导致后来魔修看见他出现在对面大军的队伍里就头疼,丧斫尊派人杀过他几次,全被他反杀了。
而三百年后,他一人就是一个大阵。
“不过,”罗生道,“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个状态支撑不了多久吧?”
李疏衍不说话,只看着魍魉王撕开的那道裂缝。因为没人攻击大阵,那裂缝正在缓缓收拢。
如若不是碰上玉摇风这个天然的克星,撕开大阵又耗去魍魉王大部分的气力,它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消灭。而天问的大阵自我恢复的能力很强,只要修复完成,这群魔修就算能再破开大阵闯进来,收拾起来也不费什么事了。
李疏衍闭了闭眼睛,压下剑意在经脉里翻滚的疼痛感。他的剑境已在洞虚,不过只要不开剑意剑场,御气的身体怎么说都比化神结实,还能多撑上一段时间——他只要挣到大阵修复完成的时间就够了。
魔修们也知道大阵一旦修复好就没机会了,二话不说开始亮底牌,汹涌的魔气轰然涌来,金光荡漾,刑堂主和李疏衍同退了两步——外面不知多少魔修,而魔修的破坏力比同阶正道修士高上不少,李疏衍一个洞虚也抵不住四个站在御气顶端的合击。两人甫被震开,大阵不得不承了一次攻击,晃下来大片金光,裂缝崩开了一痕。
“没人加固阵法吗?”李疏衍急促问。
“阵枢庞杂,天问三百年无大事,管理阵枢的都是小辈,若群英会中混入大量魔修,一时也来不及!”刑堂主稳住身形道。
“另两堂去哪了?”李疏衍再招剑阵,勉力顶上:“我今晨还见过凌尘!”
罗生漫不经心道:“他么,得知自己的徒弟落了网,想去跟我一决死战罢?”
李疏衍沉声道:“沈冬在。”
插不上手而在后面待命的沈冬在无声握紧了剑,脚下亮起一圈银白的光。
“揍他。”
沈冬在一步踏出,剑意凝结的领域遽然扩展,瞬间将他吞在其中,一线天直刺向罗生的脸!罗生猝不及防,被剑意割出两道伤口,却仍轻轻松松躲过了沈冬在的攻势,他在天问阵内一个旋身,嗤道:“你下得去手?”
“太下得去了。”沈冬在哑哑道,提剑直指罗生陌生而熟悉的笑脸,“我朝思暮想,想揍他一顿。”
罗生伸手,遥遥罩住他的面容:“无知小辈。”
一股阴邪之气从他掌心窜出,射向沈冬在,他自己的手掌也被侵蚀出一道伤痕,漆黑的纹路深刻入骨,周围崩出血丝。
所有附体的躯壳都很难承载他的力量,他使用本身力量越多,这个身体毁坏越快。
沈冬在全力一剑斩碎这道气劲,一线天再起,他更加逼近罗生,毫不犹豫地当头劈下,剑上凝着锋锐的意,剑刃还未近眼前就已割伤了肌肤。罗生向后退去,沈冬在用力掷剑,剑尖眼看着就要把他对穿,罗生只得出手拦下,手掌上的黑痕蔓延上了手腕。
罗生冷冷看着沈冬在,似乎是想说什么,沈冬在压根不给他机会,抄起剑再上,罗生不愿在他身上耗太多的生命力,一时只好躲了躲。
李疏衍和刑堂主再退,大阵终于豁开了可供人出入的伤口,魔修要进,一道金光从天问中央赶来,拂尘一挥,扫灭了一众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