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凌言满头虚汗的抬起头,透着镜子,他看到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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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大片的血,就顺着他的后背流下来。
那血液千丝万缕地纠缠在他眼底,直到那一刻凌言才明白过来祁思明gān了什么。
火辣辣的疼痛里,他口中苦涩。
那一刻,他用所剩无几的神志想:对啊,不必提了,真的不必提了。
以后真的再也不必对祁思明提起他的后背上一直背着他的名字,再不必提他曾生受过的委屈,不必提他的皮肤不爱上色,纹了两次才好,不必提当年他提着刀挡在文惠面前和碎了的那两大块玻璃,不必提当年蓝光噼里啪啦地打在背上,棉花一擦全是血,他忍不住地哭,可是最疼的还是在心里。
他当年没下去的决心,他此生最爱的人亲手帮他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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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怪他了。不喜欢他了。
他就血肉模糊地、帮他把他的心给剐了。
凌言看着镜子里的祁思明,小心翼翼地放慢呼吸,他想说话,可他徒劳地张了张嘴,痛不欲生地,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第七十七章
何小姐陪凌言看心理治疗师时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说是这世上天生就有一些人,凭着直觉就可以知道如何帮助创伤幸存者,那些人擅长创造安全的环境,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给受伤的人重新建起一个简单安全的社jiāo参与系统,但是她照样听过,说所有人愤怒失控起来都一样,任何天使都可以变成路法西,变得有威胁性、攻击性,然后以更大的qiáng度、烈度去中伤那些创伤幸存者。
何小姐那天在楼下一直心烦意乱。
不管是凌言自己的团队,还是博奇的幕僚,这些人都是jīng心筛选过的,嘴都很严,他们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但是那些检修人员不同,所以她只能一个个谈话、签字、给钱封口,等把人都送走了,她这才有了喘息的时间,着急忙慌地跑上了楼。
那天也快要把她吓坏了。
门她没敲几下就开了,祁思明一脸yīn霾地走了出来,何小姐下意识地就后退一步,只见祁思明的头好像被凌言砸破了,血骇人地就一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
当时她一颗心都凉了,想这俩人到底是起了多大的冲突啊。
祁思明漠然地扫了她一眼,有血流进眼里,他抬起胳膊胡乱地蹭了下,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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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心里其实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她想着要是真打架,凌言把祁思明打了也就打了,她心惊胆战又一厢情愿地祈求着,祈求祁思明千万别对凌言动手啊。是,是她心偏,她帮亲不帮理,想着凌言就算有错,就算对不起祁思明,但别人不清楚,她可是知道凌言那个心理状态和身体状态的,他要是打了他,那不是在要他的命吗?
大概这种愿望太无耻了,从上到下没有哪路神仙能理会的。
所以何小姐进屋时,就看着凌言全身阵挛着,扒着盥洗台,跪在地上。当时他已经站不起来了,整个浴室看上去像是凶案现场,他惨白的后背全是血,脚下甚至淹出了一小块血泊。
祁思明是下了狠手了。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何小姐的手脚冰凉,她倒吸一口凉气,砰地一声,脚一软,险些就摔在了地上。
还好这一次,凌言是有神志的,他颤抖着扭头,然后虚弱地开了口。
他对她说:“帮我拿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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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姐那天真的吓哭了。
她一边调家用医疗机器人帮凌言处理伤口,一边地翻着浴室那些储存格子,怪只怪凌言平日里藏药藏得令人发指,她一边流泪,一边双手颤抖着,感觉辨认那些小瓶上面的名称就能把她bī疯。
“别哭,哭什么,”
凌言尽量调整呼吸,qiáng制安抚过动的心速,轻轻对何小姐说,“我又死不了。”
何小姐的妆都花了,也不管有没有形象,满心委屈地朝他喊,“他这构成故意伤害了吧,他怎么这么混蛋啊!我们报警,我找律师,我们让他把牢底坐穿!”
凌言被她逗笑了,咬着牙道,“说什么傻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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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何小姐联系了凌言的心理治疗师上门,因为害怕凌言服药后失控,甚至让他们偷偷带了安定剂和束缚带。看到医生来了,带着各种专业设备要给他做检查,凌言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说自己没事儿,就只是有点累了,能不能只趴着做点生化检查,他想歇着。
吃完药的凌言总有些麻木,何小姐却不放心他一个人呆着,问他不关门好不好,凌言说随便。
过了一会儿,医生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的卧室,凌言就luǒ着背趴在chuáng上,脸埋在枕头里,落针可闻的安静里,他能听见隔壁房间医生讨论的窃窃声响,能听到家用机器人收拾浴室的咔嚓咔嚓的声音,能感觉到后背火烧火燎地疼,然后他就在混乱的杂音和疼痛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