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4)

☆、- 伍 -

起初,对于茂子这个人,尹卿卿并不在意。

即使茂子总是毫无顾忌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尹卿卿都没什么反应。

所以,以至于等尹卿卿反应过来,最近一段时间总有一个小混混跟着她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的了。

而那个时候,茂子早已经像个癞/皮狗一样,任凭尹卿卿如何烦,怎么轰,都轰不走了。

但就这样一个人,到最后,居然还是说走就走了。

尹卿卿想着茂子,她觉得茂子就像是一个过客,当初他就是匆匆而来,匆匆跑到她的面前,然后匆匆掠过她的人生。

也许是行路旅程中短暂歇息滞留,也许是长时间见惯了一种东西的枯燥无聊,当茂子见惯了风风火火具有飒爽英姿的女子气概,偶然见到尹卿卿这类如家碧玉,被家里细心呵护的小女生,自然就觉得新奇,所以他才会毫不自觉地招惹,以逗乐趣。

尹卿卿个子小,因为她长时间在家里养病不爱外出的缘故,皮肤比常人白上几分。外加上她不爱说话,站在那里看起来总是一副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样子。

也许正是这样,冲起了那心怀大男子气概的茂子的保护欲。

却不想尹卿卿这人似乎并不如茂子所想,茂子一向看人挺准的,但这一次,他似乎看走了眼。

只要真正相处过地人就应该有所体会,尹卿卿这人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的,她就是绝对的“表里不一”的人。

她不是千依百顺的小姑娘,甚至还处处和茂子“作对”,也根本不像他想象之中那么“好玩”。

尹卿卿不爱说话,说出话来却是直白中地,没有一点幽默细胞,常常一出口就语惊众人,噎得人家说不出话来,根本就是无聊至极,没有一点趣味。

所以当茂子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忍不住心里的落差失望,才又毫不自觉地离开了她。

没带什么东西来,也没带什么走。他来的干脆也走得利落,只是顺道看了一眼尹卿卿,顺道把她推进了更寂寞的深渊。

尹卿卿不是铁石心肠,纵使以前她嘴上再说茂子“烦人”,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她,她心里也是暖的。

她和茂子第一次见面,是五年前。

五年前,那是她生病的第二年。

而当年,正是她休学以后。

当年有一段时间,尹卿卿的病情一瞬间大幅度恶化,未免劳累,家人直接就给尹卿卿办了休学手续。

那时候,尹卿卿已经在家呆了大半年的时间,她的病情已经有了大幅度好转,但同时,也就剩了她一个人。

家人有工作,同学有学业,一瞬间,整个世界就剩下尹卿卿一个人,终日的一个人在家,从早上到晚上,一睁眼醒来之后,家里就已经是空荡荡的。她就像一只被圈养的宠物,无聊的等啊,盼啊,直到晚饭的饭桌上,她才能和人说上一两句话。

而大多的时间,家人还是会在尹卿卿入睡之后才到家。

以前茂子觉得,他从没见过尹卿卿这类人,他觉得新奇,可对于尹卿卿来说,又何尝不是?

尹卿卿长时间的自我封闭的状态,已经有了明显的阴郁,茂子的到来带给了尹卿卿莫大的安慰。她虽不说,但也能见到她脸上又重新挂上了色彩,茂子给她介绍了新朋友,带她去从没有去过的新地方,带她经历了这辈子都没敢想的地方。

后来的一天,茂子带她去爬山了。

尹卿卿在她那少得可怜的记忆里回忆着,这件事,尹卿卿记得特别清楚。

站在山峰顶端,尹卿卿激动地喊了一声,她觉得兴奋,这一刻她觉得好似又活过来了。山峰都在她脚下,茫茫大千世界似乎都在她脚下,她只要微微抬额便能仰至云层,只要微微俯首就可以俯瞰众生,她的目光无所不至,何其昌盛繁荣的世界被她一扫而过,一切都都都变得那么渺小,都那么微不足道。

这件事,改变了尹卿卿对生活的态度,那一刻,尹卿卿找到了希望,她知道,她应该努力活下去。

而对于茂子,尹卿卿也不再抱以原来的态度,对于他的所作所为,尹卿卿心怀感激,她想要好好感谢茂子,想要好好对茂子,想要了解茂子,想要帮助茂子,想要和茂子去更多的地方,见更多的景色。

真的,尹卿卿想了太多,却一点也没想过,离开茂子。

☆、- 陆 -

茂子走了。

他走了。

尹卿卿是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

尹卿卿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很平静地就应下了。

尹卿卿的反应再正常不过,听闻他是去奔自己的未来了,尹卿卿还给予了他最真挚的祝福。只是以后,尹卿卿就又恢复了初见茂子时——几个月之前的状态,不温不火不喜不悲,也不再和茂子介绍给她的那些朋友联系,一个人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养身体。

恍然间,五年一瞬间就过去。

尹卿卿虽然不说,但当初茂子的离开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她似乎越来越明白茂子为何离开,为何不告而别,

不牵挂的人,自然不会再回来,也自然没有告知行程的必要性。

只是尹卿卿还是怨,茂子真的不应该选择那个时候,在那个关键的时候,打破了尹卿卿好不容易才重拾起来的那点儿希望。

就像这次的偶然遇见,走出去好远之后,尹卿卿的脑海里依然还在回想那个人,回想着以前的那些事。

那个时候,尹卿卿真的痛苦了好久。

好久之后,似乎都没缓过来。

似乎,直到现在。

对了!

尹卿卿这时候又忽的想起来:五年前那时候,茂子还是只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但现在,回想刚才看到茂子那一身看起来人五人六的装扮,很显然,他混得不错。

其实,这五年期间里,尹卿卿也听旁人跟她提过茂子的事情,说他开了大公司,当了大老板云云,但尹卿卿都选择了自动屏蔽。

她不想想起茂子,不想知道他是好是坏,尹卿卿已经念定,茂子与她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他们两个之间不应该还有接触。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触。

尹卿卿还沉浸在当年的情感之中,虽然已经不再那么浓郁,但始终都没有消散。

可当她亲眼见到的时候,当这个人就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真真切切地见到只利用区区五年的时间,从一个县城小乡里的一个小混混,一跃而成了统领上万员工的大老板。

这等魄力,不得不说,真是可敬。

而尹卿卿这时候,更真切意识到:五年了,已经五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与以前不同了。

茂子已经不是当年的茂子了。

这个名字,面对着这样一个人,尹卿卿再也叫不出口了。

早就已经,不合适了。

想到这,尹卿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看到茂子,尹卿卿想到的却是自身的处境。

这么一对比,不得不心酸。

尹卿卿倔强,她不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失败,她忍不住回想,想探寻自己这五年里,究竟都做了什么?

却猛然发现,除了养病这件事,她竟然一事无成。

尹卿卿愣了一下。

一事无成...

她猛然惊醒。五年,就这么被她一扫而过,不知不觉之中,就荒废掉了。

所有人都在努力向前行走,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还丝毫不自知的傻傻的待在原地,绕圈圈。

尹卿卿忍不住笑了,她一直对茂子的离开一直心存怨念,但这一刻,她也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对人还是对事,茂子当初选择离开,真的没有错。

五年里,她就只做了养病这一件事,却还是被她搞得一塌糊涂。

不得不说她真的是,笨死了。

这么笨的人,谁还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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