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煊听着这童言无忌的大实话,沉默一瞬。
这小孩看人倒是准得很,乔星曜往门口一站,连路过的小狗都得夹着尾巴走。
逢煊之前出去散步,总看见这俩孩子在小区疯跑,一起玩,一来二去混熟了,成了忘年交。
逢煊三言两语把现状交代了:猫没事,在养伤;乔星曜虽然凶,但好歹没真把猫扔出去;至于养猫,是万万不可能的。
崔语竹点点头,说送人也挺好的,说罢他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突然撑着下巴摆出一副小大人模样:“你都多大的人了,整天窝在家里当家庭主夫,难怪说话在家里一点都不管用。”
少年皱着眉头:“再这么下去,你早晚被乔星曜养成个废物,跟我妈似的,除了逛街打牌什么都不会。”
他让逢煊要努力实现更多自我价值。
逢煊被他这一通数落说得耳根发热,张了张嘴却憋不出半句反驳。
崔语竹越说越起劲:“乔星曜再厉害那也是他的本事,你呢?我认识你这么久,就没见你出去上过班!”
逢煊:“……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崔语竹说:“我听我爸妈吵架听到的,我妈说了,自己不独立,总有一天要被抛弃。”
逢煊说:“我也想出去工作……我生完宝宝就出去。”
许是他跟崔语竹说太久的话,管家终于是在他身后咳了好几声。
家里有点冷清。
这栋房子大得过分,走廊尽头的房间至今还锁着,有些地方连灯都懒得装,黑洞洞的,像是随时能吞掉点什么。
他刚出院那会儿,到处都是监控,冷冰冰的镜头悬在头顶,连呼吸都被监视着。后来拆了一些,可拆掉的只是机器,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却像是渗进了墙缝里,挥之不去。
逢煊躺了一下午,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他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他爸让他好好听乔星曜的话,一个小孩都比他爸看得清楚,不过崔语竹确实戳中他的痛处。
可他爸大概从来没想过逢煊会不会委屈,会不会被人瞧不起。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
逢煊当初要出院,原本想回家,可他爸说:“以后家里的房子就留给你弟,爸没本事,没什么能给你的,不过你以后日子就好了。”
逢煊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尚且没恢复记忆就无家可归了。
他的日子真的好了吗?
可逢煊打心里觉得乔星曜跟他长久不了。
刚醒来那会儿,他根本想不明白该怎么和这个人相处,乔星曜看他的眼神太沉,像压着什么,可逢煊什么都记不起来。
所有人都说他们好过,可那些被反复提及的事实对他而言,不过是别人口中的故事,陌生得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斟酌了很久,才试探着对乔星曜说想回家住段时间。
乔星曜当场就变了脸色。
乔星曜那么混的一个人,当即甩脸子问他是不是不想负责,死死看着逢煊仿佛被气得快要升天。
逢煊骨子里其实是个很传统的人。他记得自己从前的人生规划,找个同样温和本分的Beta,男的女的他都无所谓,结婚生子,过最普通的日子。
可乔星曜偏偏是个Alpha,脾气阴晴不定,半点不符合他当初的设想。
但平心而论,除了性别和性格,乔星曜挑不出别的毛病。家世、能力、长相,样样都拿得出手。
既然当初跟人好上了,总不能说断就断。
逢煊就这么将就着过到了现在。
甚至肚子里还揣了个崽。
乔星曜把他拘在家里,逢煊不是没想跟他谈过。
乔星曜又倔着脸说他到底想干嘛,话里话外都带着刺:“你有别的朋友在乎你吗?告诉你,你以前的圈子都是围着我转,你还是觉得你们家里人欢迎你?”
总之一提就炸,这种事儿逢煊经过一次就不想再经历了,后来索性不再提了。
乔星曜嘴太毒了,还专门往人家心肝上挖,听着不致命,却让人喘不上气。
他受不了乔星曜那种近乎偏执的尖锐。
可逢煊有时候观察了,乔星曜只对他一个人,又忍不住心事重重地想,乔星曜现在的精神状况,是不是他得占一大部分责任。
逢煊爸说他也不了解他们以前的事,只说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他偏偏失忆了,逢煊更是不敢让乔星曜提,一提就会炸。
乔星曜回来的时候,就没在露台沙发上看见逢煊,往前这个点他就趴在那看猫了。
那只猫都蜷在垫子上睡得肚皮朝天。
管家说:“逢先生中午喝了半碗汤,吃了一碗米饭,下午就没下来过,看上去不开心。”
乔星曜上楼就看见逢煊贴着墙躺着睡着了,半边脸陷在枕头里,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领口歪斜着露出截锁骨,随呼吸一起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