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如咯咯笑,一腔爱意无处宣泄,轻轻在柳襄的肩头咬了咬:“油嘴滑舌,我要去告诉你们夫子,学了一堆之乎者也,只知道跟女人油腔滑调。你也只能跟我油腔滑调,若是跟旁人好,仔细你的皮。”她的牙没用力,隔着厚厚的冬衣,柳襄的肩膀有些痛,又有些痒痒。踏雪赏梅,佳人伏在他的肩上,头埋进他的颈间:“给我唱歌吧。”
林鸟呼翅而飞,柳襄起了趣,清清嗓子,他略同口技,用口舌仿着琵琶、竖笛和古琴的声音奏了前奏,朗声唱起来: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映日浴风。
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恋,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歌唱罢三两遍,终于行至山顶,大路岔口处,柳襄将嫣如从背上放下来。此次已无梅树,长青松柏环绕下,只见巨大的石壁上书“铁槛禅寺”四字篆体,前头的青铜鼎器香烛缭绕。绕过影壁,只见背部刻一行字,嫣如默念出来:“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
什么意思?不懂,但不在乎。嫣如四处张望,暂不见郑姒蕊倩影:“啊?蕊蕊是不是还没上来?”
柳襄道:“她那条路难走,还有些绕,应该还得一会。咱们要先进去买香?还是在着等等?”
嫣如道:“先进去罢。外头着香熏得我妆都花了。”
柳襄领着她进去,嫣如探头探脑:“柳郎,财神爷在哪,我可得去拜拜。”
柳襄哭笑不得:“嫣如,这是佛寺,财神爷不住这。”
“噢,好的吧~”
正殿门前,硕大菩提树下有个小和尚,坐在一张桌子前,桌上摆满大小不一的香。嫣如在山下大呼自己再不信神佛,此刻拉着情郎的衣角,要求道:“柳郎,咱们买最粗那种,最粗的明显,菩萨快点能看见我们的心愿!”
小和尚合手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此言稍有偏颇,佛法有云,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观音大士慈悲为怀,只需心诚,便可渡人。”
柳襄微笑行礼,谢过小和尚,还是称了嫣如的心愿,选了比较粗大的香烛,拉着嫣如绕过前头圆形的天王殿,到后边的水池看锦鲤乌龟,等郑姒蕊来了再说。柳襄的包里还有几个蒸饼,嫣如掰了小半个,同柳襄蹲在池边逗鱼。正乐着,禅院过道里出来个身披袈裟、住持模样的老僧,旁边跟着个大头短颈的男子,手臂插住腰,像只趾高气昂的蛤蟆,唾沫横飞:“方丈,我义父捐的二百两银子,足够你们修房子吧?”不够再说?我们可有的是银子,多少银子都拿得出来!你们这的佛像都是些玉啊木头啊,要我说,就得弄个镀金的像,金光闪闪!大气!有钱!”
罪过,罪过。方丈手指不停地拨弄手里的珠子:“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谢过薛公子慷慨,谢过史老爷慷慨。我佛慈悲,定会保佑两位。”
“嗯!方丈这话好听,我必然转告义父。”那人也做了个滑稽的佛礼,左右探视,道:“哎,方丈,你们这怎么没得尼姑啊?方才我在下头的馒头庵吃馒头,那的小尼姑可俊了,我还说,小小一个庵的尼姑都颇有姿色,更何况你们这个大!庙!没成想,来了半天,都是和尚。”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方丈听闻此言,眼皮发颤,快要晕过去,赶紧对着大殿行礼,假意尿遁,“哎,人有三急,贫僧暂去······烦请薛公子自己先且逛逛,待薛夫人上来了,贫僧再出来迎接如何?”
“好的好的,你尿尿去吧。”那人豪情万丈地摆摆手,大摇大摆。柳襄和嫣如蹲在池边灌木下,心有灵犀地相视皱眉,暗骂一句:“什么跳梁小丑!”
正巧,三个姑娘婷婷袅袅,从主殿后边拐进来,前头两个姑娘手挽手,后头的姑娘丫鬟打扮,手上拎着个篮子。柳襄仔细一瞧,一个是郑姒蕊,挽着她的姑娘是张生面孔,鹅蛋脸,嘴角天生微微下撇,但眼睛里噙着笑,因而并无凶相。如果说嫣如是桃花与蜜桃,郑姒蕊是白梅与水仙,那这位姑娘便如同桂花和荔枝,一颦一笑,清新宜人。柳襄欲要上前同郑姒蕊会合,转眼,看嫣如四肢僵直,抓住他的衣角。
“居然是易彬!”嫣如大呼不妙,自己当初在书院同嵇明修厮混,易彬作为书院学生,那可是前头的观众,什么都被她看在眼里。柳襄如此英俊,不会被她看上了,为了挤走嫣如抢男人,把她从前的事告诉柳襄罢!等等!郑姒蕊怎么跟她这么好?秋水书院的同学不是都看不起郑姒蕊穷吗?怎么郑姒蕊能跟易彬这么好?!手拉手的?平日里嫣如跟郑姒蕊再好,也不会这样手拉手亲密无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