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姒蕊疲倦道:“能帮便帮罢。就像她说的,当初她救我一命,莫大的恩情怎么能不还?更何况从进秋水书院到现在,我跟她也做了四年的好友。我没有兄弟姊妹在侧相伴,难得有个知冷知热的朋友,不可不珍惜。”
彩鸳念起自己同妹妹一齐进了易府讨生活,虽无爹娘在侧,到底还有姊妹互相依靠照应,不至于悲哀身世凄苦。遭了劫难,易府里相好的丫鬟畏惧主君威严,明哲保身,仅亲生的妹妹愿意偷跑出去,替她和易姑娘寻人传话,救她水火之中,求得生路一条。彩鸳对郑姒蕊此番言论颇为感慨,道:“大人是个重情义的,若是想帮,只管尽心而去,量力而为。”
郑姒蕊笑笑,无声思量打算。往后几日,她趁着上朝上值,请了几位较好的、同期一齐中举的女同僚吃饭,打听些门路,自掏腰包塞了不少东西。然,郑姒蕊那五品官阶并非甚高,加之外乡之客,往日行事以求清高,不擅拉帮结派,脚下无根,背后无势,平白去求人,纵然礼节、礼物周到,纵无白眼,难免遭些冷遇,处境尴尬。
末了,郑姒蕊忆起从前叫她进家里帮忙做事挣银钱的那位同学,她家里颇有门道,心眼又好,必能帮忙。只是那家长子曾对自己求爱,为保名声清白,她与那同学亲热得克制,尤其对方出嫁以后,交往更是鲜少。事到如今,郑姒蕊无奈拉下脸面,厚着脸皮,投其所好置备不少礼,上门拜访。
同学依旧是副热肚肠,发动了丈夫和娘家的关系,替郑姒蕊争取到一个位置:“今年观砚书院的名额早满了,恕我无能为力。不过,我倒替你寻了个次的。我那哥哥的岳父,论起学问不比你在秋水书院的卢夫子差。他在家里办了私塾,若你不嫌弃,可尽管叫你当小妹妹去那念。”
提到她哥哥,郑姒蕊结舌面红,忙笑:“呀,我认得那位老学究,从前同卢夫子在学士府待过,后来又一齐去的翰林,古今中外极厉害的角色。求学之路,若有他传道授业解惑,那真是人生一大幸事,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哪会嫌弃呢?我先应下!”
郑姒蕊马不停蹄,欢欢喜喜寻了嫣如,将前后之事告诉她。嫣如惊呼:“私塾?新办的私塾?说出去多没面子!不行不行,我们尤家的女儿,必定要念书院!”
郑姒蕊扶额:“书院、私塾,都是由老师授课学生听,名头响不响亮不重要,夫子老师的有无学问最重要。”
嫣如嘟嘴,刻薄甩个白眼,摇晃肩膀:“不行,私塾来去没几个人,嫣宝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朋友,我得叫她到书院里,多多交些好人家的女儿。你再替我去问问罢,求你了。”见郑姒蕊沉默叹气,面露厌倦难色,嫣如上前搂住她的手,把使在薛贾身上的手段使出来,暗示道:“求求你了,蕊蕊,我娘为了这事,愁的都生病了,高热不退,卧床不起呢。这滋味多难受,你比谁都清楚,得吃多少药废了多久功夫才好,你也比谁都明白。求你了,再去想些办法好不好?”
郑姒蕊苦不堪言,只能先去谢过那同学:“抱歉,劳你为我废了心思,可惜她家里人就说观砚好,只想进观砚。算了,我七日后发俸禄,到时候请你去醉仙楼吃饭。”
同学没放在心上:“只是在我那亲戚家添个座位,不是大事。哎,我想到了,你既然找到我,怎么不去问问你那上司卢之岭?他是卢夫子的爱侄,一家人都是当朝新贵,卢夫子的一个儿子还在学士府。你直接去问卢之岭,请他帮忙问问自家堂兄。”
卢之岭?嫣如快些昏厥过去,往日上下属做事,她恨不得说话都拉上全户部的人在侧旁听,生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只求清白在人间。背着人提着礼,陪着笑脸求他走后门,这跟主动寻粪坑跳有何区别?
说是这么说,愁了一夜,郑姒蕊决定快些了事,趁着退衙,用备好礼物拦住卢之岭的去路。
听了来意,卢之岭没回她的话,只打开她递来的盒子,道:“哟,名家精装带画的《山海经》,这么多年,你还记着我的喜好呢?”
郑姒蕊瞪着他嬉皮笑脸,明明同一个人同一张脸,相恋时落在眼里,只觉俊逸潇洒,风流倜傥;一旦分道扬镳,隔着雨恨云愁瞧他,风流成了下流,讨厌至极,真像一拳了事。
也不知全天下女子,是否都同她这般。
她皮笑肉不笑,卢之岭忙道“哈哈,上下级之间别这么严肃,倒显得我是个难伺候的。不就是托人问话,找个学上,哪还用得着我堂哥?你且等几天,几天后我给你个准话。”
大费周章,忙上忙下,终于在六日后,观砚书院的秋季入学帖子辗转几轮,从卢之岭的手,交到了郑姒蕊的手,又落在的嫣如面前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