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未避免男女授受不亲,将帕子挂在嫣如面前花枝上:“绫罗价贵,绣工精美,如此佳品,姑娘切切记得存好,莫再丢了去。”对方身上价值不菲的白玉吊坠,比他的彬彬有礼更打动嫣如,她背在身后的手暗自发狠,摁住郑姒蕊不许起身露脸,脸上仍甜甜献媚:“呀,很高兴公子也喜欢刺绣,并且有自己的见解~谢谢公子呢~”
少年微微颔首:“无妨,姑娘既找回东西便快快回去罢。午时闷热,这里草木繁盛,蚊虫又多,在外头待久,中了暑气可不好。”随即行礼,翩然而去。
很快,嫣如便让郑姒蕊在后厨打听出,那人原是卢天问的侄儿、中书令独子卢之岭,经家书中得知伯父身体不算安健,特地从京城赶回金陵探亲,并于书院内长住些时日。夜里,嫣如坐在菱花镜子前,握着帕子,将上午的邂逅翻来覆去回忆上百遍,得出一个结论:我是二品 后人,他是前翰林的侄儿中书令的独子,我是窈窕淑女,他是谦谦君子,我丢了东西,他拾得失物,哎呀呀,我与他的相遇若,真是像极了坊间戏文中的才子佳人,若被编撰成故事,那在金陵也是一段佳话啊。
“啊,嘻嘻嘻。”嫣如羞涩腼腆地捂住脸,猛然想起白日里是卢之岭是先同郑姒蕊搭话,二人还在花丛里短暂对视。啊!一股酸劲上涌心头,她本是嫌玫瑰丛那荆棘多,容易刮疼娇嫩的肌肤,让皮糙肉厚的郑姒蕊进去寻,怎么偏偏给她同美男子眉来眼去的机会?咦!气煞我也!可不能再这样了!
因此,嫣如对卢之岭展开攻势时,刻意瞒下郑姒蕊。她做自己的军师,自己刺探敌情、分析战况,打听到卢之岭最近喜欢读屈原,便待他同叔婶谈心之际,刻意守在夫子院门前,装作要请教学问的模样,好跟卢之岭碰面再借口攀谈。待对方指教一二,她便露出恍然大呼的甜美模样:“哇~原来如此,我觉得少司命写得特别特别好~特别特别美~”;发现卢之岭时常在那栽种玫瑰的小院中赏月,她无视书院规矩,夜里偷偷溜出寝屋伪装邂逅,念一句“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换来卢之岭夸奖她憨态可掬、饱读诗书。唉,鬼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背得下这拗口的《离骚》。没办法,男欢女爱,你来我往,充满波诡云谲,她只能将追求谦谦君子,做出汉朝霍去病率千军万马进攻匈奴的气魄,方可在情爱博弈的战场上赢得一线生机。
效果显著,不出半月,卢之岭已同她十分熟络,下山参加聚会游玩,也要给她带回一包樱桃煎,一盒带花纹的蒸饼当夜宵点心。书院里不少人知道,这可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一定是卢之岭用心打听才买给她的!真好!包装还是会仙酒楼的,价格不菲呢!嫣如沾沾自喜,不禁佩服起自己的美色与魅力,轻而易举便能将一株日边红杏折断手中,玩弄股掌。打赢胜仗的将军,若不能畅饮庆祝,可是件大苦事。她看着面前的美食,仿佛发了大善心,心血来潮唤来郑姒蕊到房里,同她一齐享用,也好叫她好好炫耀炫耀。
郑姒蕊最近不知碰上什么乐事,整日总是喜笑颜开的模样,纵是无人理睬搭话,她一个人呆着看书,也能忽然“噗嗤”笑出来,随即咬住朱唇生生憋回笑意,但快乐还是能从眼角眉梢泄露出来。嫣如看她此刻身上的衣裙,是用花罗料子新裁的,头上挽发的竹条被做工精致的玫瑰银簪代替。郑秀才是找了什么好差事,都能给郑姒蕊买好东西了?嫣如正疑惑着,只听姒蕊再挂上了那副痴样,冷不丁笑出声,话也颠三倒四起来:“噗嗤——哈哈哈,我只是偶然告诉他,曾经救过我的嫣如同学,特别喜欢吃樱桃煎和蒸饼。他说我的恩人也是他的恩人,他也要对恩人好些——嘻嘻,他今日下山果真给你买了!嫣如你真好,得了会仙酒楼的吃食,还不忘叫我!”
晴天霹雳!嫣如惊得牙齿一酸,双腿发麻:“什么他?什么玩意!”
“对不起哈,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最近我跟夫子的侄儿——噗嗤——”才提及,郑姒蕊脸上再次荡漾起甜蜜,“夫子的侄儿卢之岭,最近同我常来往······就那天帮你找手帕嘛,我俩就认脸了。后来有天我睡不着,溜去夫子的藏书阁里找《楚辞》,偏巧遇到他,就攀谈几句,一来二去,我就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嫣如震得牙齿打颤:“那你怎么不告诉我!”郑姒蕊误以为她是在责怪自己隐瞒情事上的秘密,一点也不像真正的闺中密友,便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嘛。书院里人多眼杂,甘姚孟祺那几个人嘴巴又碎又刻薄,我怕传出去,知道的人一多,他没什么事,倒辱没我的名声。前些日子他同我讲,每晚在那小玫瑰园那等我从厨房回来,常常能碰见你。我寻思若是偶然见面你才知道,厅尴尬的,你若怪我生分了咱们的情意,那可不好。所以索性,借着他请你吃点心,我也告诉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