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既然作为暗卫首领,照常理说不应轻易出现在旁人眼前。奈何闻遥选完酒正准备跟着千影一起往屋顶上走,赵玄序就伸手把她拦住了。
昨晚杀人的场景仿若幻梦,赵大美人身上没一点强硬气息,含情目瞧着闻遥,声音沙哑,低低地像是要传进人心窝窝里去:“数年未见,到底同我疏远,阿遥竟不愿与我同乘。”
“怎么会呢。”闻遥语气当即软下来:“我是你的暗卫,不是侍卫,暗卫哪能杵在你旁边站着?”
“那阿遥便不做暗卫了。”赵玄序自己给闻遥定下的职位,说改就改。他坚持道:“今日是该赵玄序与闻遥去祭拜师父,我若一人独行,何等凄怆。”
待会要骑着马,带着一众威风凛凛存在感极强的翎羽卫跟在边上的高少山欲言又止。
“阿遥带上这个。”赵玄序从袖子里拿出面具,垂眸,低声道:“戴上它,跟在我身边的便不是阿遥,而是兖王的人。”
好好好,听你的。再纠缠下去,到大相国寺就要晌午了。
而现在,闻遥刚一皱眉,赵玄序就跟侧面上长了眼睛一样,准备上马凳的动作立即停住了。
他转头看过来:“怎么了?”
兖王神情专注关切,一句话下来,周围的炙热的注视更密集了。
闻遥忍住去摸面具的冲动,微微低头,低声催促道:“没事,你快上去。”
赵玄序似乎对周围的视线毫无所觉,踏上车后在里面掀着车帘子,静静等闻遥进来。
闻遥深吸一口气,动作敏捷快速地蹿了上去,一把盖下帘子。
高少山在外面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身后跟着数十翎羽卫。见状左将军一挥手,玄铁马车悠悠起步,在众人的注视下拉着那性情残忍可怖的兖王出发了。
赵玄序这辆马车的规制不一般。四角上挂着华贵的灯笼,华盖硕大,车轮结实厚重,足足有一人高,结构精巧无比。由两匹踏雪良驹拉着行驶在汴梁城的路上,几乎没有一点颠簸。车内空间宽敞,放下了一张软塌,一方桌案,一排柜子。
闻遥和赵玄序一左一右坐在软塌上。
“阿遥,吃。”赵玄序拉开软塌旁边的盒子,揭开一包沾染糖霜的蜜饯递给闻遥。
这蜜饯肉饱满,通体金黄,表面纹路结着一层糖霜,一看就知道赛蜜甜。闻跟在他身边没多久,好东西倒是吃了一件又一件。
她接过蜜饯,闻着这香甜的味道,心里有点纳闷。
难道是从前在南诏身子不好,赵玄序对吃食的欲望没表现出来?她从前怎么没发觉他原来也是个好吃的。
“诶,问你个问题呗。”闻遥说道,手指同赵玄序手上微凉的肌肤一触即分。
她身上温度要比赵玄序高一些,短暂的相触,两人感觉俱是鲜明。
闻遥神色正经,赵玄序看她一眼,微微收敛笑容,双手压在膝上坐直凝神,说道:“阿遥想问什么?”
“外面那些人好像很怕你,为什么?”闻遥直言不讳:“咱俩要一起待三年,有些事不弄明白,我心里面没底……别说是因为你德高望重,街坊邻居都爱戴你,我看着实在不太像。”
方才站在旁边的几个妇人,看过来的眼神分明是怕的。周围其它人也是,不论是穿金戴银的达官贵人还是他们的奴仆,看到赵玄序的反应都是如出一辙,像看到没栓链子就出门的暴戾猛兽,厌恶、恐慌又惧怕。
第5章 秦王
“阿遥忘了,三司与天行监是皇帝的刀俎与鹰犬,自然不得好名头。”赵玄序宽大的衣袖自身侧垂落到地上,他平静万分,只道:“那些人当畏我如虎。”
三司是简称,通说是指监察抚司、鹫台和东狱,皆不在文武百官品阶之内。监察抚司是眼鼻舌耳,如影随形牢牢钉在百官头上;鹫台办案权力远超提点刑狱司,捉拿一品以下官员无需召令。就算最后挣脱罪名捡回一条命,东狱里待几天,也够被里面的酷吏拆骨剥皮一遍。
这三把尖刀被天水历代皇帝打磨得闪闪发光,在天下人心中积威甚重,夜中能止小儿哭啼。
闻遥捏着蜜饯:“皇帝把三司给你了?”
赵玄序:“他活到现在的儿子只有四个,除了我,给谁他都会疑心。”
当然,燕苍死后盯着三司流口水的人很多。只不过被燕苍提前做好的布置杀掉一批,他后来亲自动手又杀掉一批,最后才把三司收入囊中。
其中的腥风血雨、你死我活,轻轻松松堙灭在赵玄序三言两语之间。
闻遥咂舌,往后一撑:“那高少山——”
“他原是川西路军队宣威将军,我调离川西,他与翎羽营两万将士随我同归。翎羽营归入原本京郊军营,现为翎羽卫,为十二卫之一。”赵玄序细致地取出帕子擦掉桌案上的果脯碎屑:“十二卫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