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沉沉,压怒意退下,她掀开他被褥,抱了上去。
不知是否因头一回二人同榻,还是地龙烧地太热,平旦的时候,薛壑有些苏醒的迹象,睁眼又觉在梦中。
梦中,他们才会共枕眠。
他翻过身,长臂揽过,满怀软玉温香,心下踏实又欢喜,重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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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晚啦,发个红包哈~
第41章
承华三十三年六月廿四。
残月勾天, 暑气已散,寒意弥漫。
尚书府中,羽林卫首领和中贵人问过话、摇首离去后, 温松踏入了长孙的寝房。
距离床榻半盏处, 温颐跌跪在地。他身上有伤, 伤口还染了毒, 方才御前的人过来问话时, 尚且礼遇他,只让他在榻上回话。他跌下来,是被问话到最后, 自己反问了一句,“殿下呢?殿下如何了?”
中贵人和羽林卫首领对视一眼,叹道, “卫尉大人再好好想想昨日细节,也好容我们早日寻到殿下。”
昨日柳庄亭场景顿现在眼前,温颐情急从榻上下来, 因伤毒加身, 手足无力, 一下就跌倒在地, 拽着中贵人衣摆追问,“何意?您说这话何意?殿下、殿下呢?”
“所有人都在寻殿下。”羽林卫帮中贵人拨开少年的手, “您先静养, 再想想, 给我们多提供些线索。”
话毕,二人从寝房出。
少年委顿在地,后背本就不曾愈合的伤口重新渗血,耳畔声声回荡的都是片刻前那二人的问话。
所以, 殿下失踪了?
晚间时分,屋内点着烛火,门没有关紧,夜风吹进来,琉璃灯罩下的火苗轻轻晃动。原是不打紧的,但温颐却觉闪电惊雷劈在眼前。
她怎么会失踪呢?
柳庄亭斜坡南去无路,她除了跳下泾水别无选择。泾水会将她冲到下游的镐赢县,出了镐赢县,就有他的人……
“吱呀”一记门声,风扑得猛些,温颐眼中窜起的火苗愈盛,雷鸣之声炸裂在耳际,回首看到他须发皆张的祖父。
祖孙二人四目相对,沉默了许久。终是温颐先反应过来,膝行上前,至祖父足畔,仰首问,“殿下呢?”
不得回应,他抱住了祖父双腿,抑制心中恐惧,继续问,“大父,殿下呢?您寻到殿下了是不是?殿下在你手里,对吗?”
老翁呼吸中隐怒,一声重过一声,辨不出神色的眼眸缓缓垂下,正好与重新仰首的长孙眸光相接。
忽起一脚,将他踢开,门被他转身“砰”得震上。人来到少年前,揪起他衣襟低斥,字几乎是一个咬着一个蹦出来,“你问我殿下,难道不该我问你吗?”
“殿下呢?”
温松一点骑射功夫还是年少强身所练,后大半生执笔在案,年纪上来,更是早已丢了那点功夫。然这会怒中生力,竟如拎幼崽一把将温颐推去墙角质问。
也是,祖孙间这点话,当下怕是连天地风雨、浮游尘埃都不可闻。说出了都是不忠不义该死之言,合该在这逼仄的方寸间,仅入四耳。
“我受伤昏迷方醒来,如何知道殿下下落!”温颐避过祖父眼睛。
“好一个受伤昏迷,好一个箭上有毒,还是剧毒。太医令昨日给你救治,说是时日无多。我险些也要信了,信你初领卫尉职,被人钻了空隙,遗祸至此。但总算舍身救护储君,不是你未尽职责,是你能力有限。看你亦命不长久,又是我温松之孙,天家再不忍心治你失职之罪!我都已经在想,是该去你父亲坟头哭还是笑,哭我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笑你们父子相聚,免他孤单!我就要信了……若非今日晌午,门口过一乞丐,塞我一药,说可救你性命。若非你服药了果真醒来,我真要信了!你到底被甚蒙了心,你要对殿下此毒手?你到底图什么啊?”
温松年迈之人,盛怒之下喘息不止,力气散尽,往后跌退两步。
一个乞丐手中能有谋害储君之毒的解药,且准确无误的送到救护储君之人的手里,一切不言而喻。
温颐闻祖父这一通话,也不再辩解。只低眉看自己双手,丹田下沉,缓缓握拳,五指慢慢不再酥麻,恢复了力气,握紧的拳头发出骨节闷脆之声。精神提起,他的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淡淡道,“大父何必动怒,您本来也不喜欢殿下啊!”
“荒谬,我如何不喜欢她。她是少有的治世苗子,政务一点即通,上手极快。莫说比前头几位皇子,就是同前太子相比,亦要胜出许多。”温松痛心疾首,“你说,你到底为何要行这等作死的事?你一个人做不了这等事,你说,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