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41)

宋含锦挑眉:“你什么意思?”

“我将来也可能会有能耐啊。”

这话出自一身份尴尬的人之口,难免有虚张声势的嫌疑。宋含锦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开。

知柔见状倒也不恼,慢慢挺拔腰身:“三姐姐不信吗?”

马车里就她二人,时机难得,她将话匣子打开,如同朋友聊天似的。

“我从前在我们县里可是拿一根棍棒打跑了一群人,还有程武他们——我在那边私塾里的同窗。他们总是捉弄我。”

“有一次,我在我的书卷里藏了千香草,他们想撕我的书,却被千香草弄得浑身发痒,最后只能求我救救他们。”

后来第二天,他们就翻脸了,四五个男孩儿把知柔堵在巷口,说要给她点颜色瞧。

那巷子逼仄得不见首尾,她被困在人墙中,只是怒,并不害怕。

当先的男孩儿被她瞪着,心里不快,故意搡她一把:“看什么看?小心我将你的眼睛挖出来,送给你爹!”

说完,与周围几人互对两眼,连道忘了忘了,“她没爹,只有个寡妇娘。”引起一阵哄笑。

她不堪其辱,拿书用力砸在男孩儿膝头,趁他吃痛俯身,钻空跑了出去。

“若论逃跑的本事,整个银溪县都挑不出比我更厉害的人。”摒去那些挑衅的话,知柔将结论简洁地讲了出来。

宋含锦听着,笑容一点点收敛。

在今日之前,她从未静下来和宋知柔说过话。

其实她们之间没有仇怨,若非要指一个,便是她与林禾的到来打乱了她的生活,赶走了郑氏。

是以,宋知柔之于她,不过一个令人厌恶的名字。她不会去钻研她的过往,更不曾想到她竟这般……可怜。

少女长眸微黯,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知柔轻声道:“三姐姐?”

宋含锦方才回神。乜她一眼,牵动嘴角讥道:“这算什么本事,你是野人吗?”

想象她被人追赶的情景,抿了抿唇:”真没用。”

知柔未加辩白,伸手拈块点心,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是极周正的,一点儿也不像个“野人”。

宋含锦冷眼看着,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譬如初次见她那天,文荣堂上,她迈进来的时候目不斜视,只看前方。她的行动毫不失礼,毫无怯意。

——她学的规矩很严。

且观她平日在府里的言行举止,不像刻意装出来的,而是驾轻就熟,仿佛做过上千遍了。

她一个小县里同人追架长成的丫头,她的规矩是谁教的?

待进了琉璃街,马车慢慢停下。

宋含锦推门出去,即见两个哥哥已站在马车旁。

出来时,天色已晚,唯一莹亮的是车前两盏挂了“宋”字的灯笼。现下入了市间,灯火延汇,天空好似又亮起来,明艳至极。

宋祈羽代替驾车的随侍,一手微微抬起,让宋含锦借力。她落地后,他没有收手,抬眼看向知柔。

他教养如此,知柔却不敢受用。她拎着裙角,轻快地跳了下去。

宋祈羽的目光短暂地停顿一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大哥,你们玩,我跟四妹妹去韵柳河逛逛。若是辛嬷嬷寻起我们,劳烦大哥替我们周旋。”宋祈章说完,只叫两个随侍跟着,预备趁辛嬷嬷未到,赶紧溜走。

不防兄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今日没有河灯,去韵柳河做什么?”

他只好折过身来,脸上浮起心虚的笑。

诸如下河捉鱼一类的事,家中不会允许。一时想不到借口,便半侧着身子示意知柔。

哪想知柔根本无意今日下水,只管回视他,让他编。

前头儿一条凤灯欢快地舞起来,周遭人声渐涨,拥堵更甚。

“河畔阴湿,别去了。”宋祈羽忽地开口,他的话仿佛从高处传来的命令,不容置疑。

宋祈章嘴唇翕动,想违抗他,又不敢,只好恹恹应了。

为贺娘娘千秋,灯会的花样异常繁盛,也因此,街上鱼龙混杂。

宋祈章放缓步调,扭头睨知柔:“你方才怎么不说话?”眼神里颇有几分委屈。

知柔抱着两袖:“二哥哥,今日还是好冷。”

南方长大的姑娘总要比北方人更加畏寒,宋祈章听了,倒不好相怪,垂首咕哝一声:“也不知道下次有这样的机会是什么时候……”

车身悠悠摇晃,魏鸣瑛借着窗角间隙望外睃一眼,对旁边的魏元瞻道:“一会儿你跟我先去找般般他们……”

话犹未止,魏元瞻开口应和:“知道了。”

“知道什么?你别是不想去吧。”魏鸣瑛拧眉。

正此时,车夫轻“吁”一声,将马勒停。

魏元瞻打起帘子,听兰晔在外低声禀报:“是盛公子。他请爷下车至一品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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