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四姑娘颇有不同,星回很有眼力,点点头:“好。那有事,姑娘记得喊我。”
知柔嗯一声,待足音渐远,她才执灯立来案头,在灯下仔细钻研那匣子上的锁。
这其中,装的会是什么?
她取来少时摆弄机关用的器具,尝试解了半个时辰,锁犹未开。
余光瞥至边上木匣里的耳坠,心念一动,将它取了出来,玉珠顶端对着锁孔轻轻一转,锁舌微响。
开了。
将匣盖揭去的第一瞬,知柔看到了一张素笺。再往下,是几页撕下来的账目,签押同属一人。
她心脏微缩,恍然间,她想起当时在冯宅问他——
“那夜在阁楼,你言辞间一副寸阴难舍的模样,现下又在等什么?”
“你不是说行事需要证据,我在等它。”
知柔用力地攥紧拳。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他自始便未打算令她参与,当日所言“等”,不过为待能让他亲手杀了孙思仁的铁证,还有机会。
他从未想过用另一种方式报仇。
知柔心里像有什么流失了,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如水一般灌进身体,无从抵抗,只能静静地感受它。
直到很久以后,知柔才发现那只用来盛耳坠的木匣里,有一封苏都亲笔的信——
“愿吾妹四时长乐,无忧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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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章是正文最后一章,会比较长。
感谢陪伴。
第154章 骄满路(十六) 我好想你。
八月初七, 圣旨忽降宋府,命知柔入宫觐见。
内监将她送到殿门口便退了下去,殿中门侍适时迎上来, 低眉道:“宋姑娘请。”
朦胧的金光弥在殿内,耳畔只能听见自己行走时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
到了御案前,知柔俯身下拜:“臣女宋知柔叩见陛下。”
自她进殿伊始, 皇帝的目光便在她身上无声打量, 见她毫无赘饰,仪态端正, 倒像是宋家教养出来的, 片刻开口道:“平身吧。”
知柔立起身,视线向足前定着,即闻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凌将军上书替你请功, 言你截获密信,铲除军中细作,又献策解了兰城之危。功在社稷,不可不奖。”
顿了两息,皇帝目视她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但说无妨。”
知柔在府数日, 外间对她的议论因何而起,她早已心知。故当圣旨至时, 她并非没有想过会与边关之事相连。
此刻,她恭谨道:“臣女所为,不过尽燕朝子民之义,不求赏赐。陛下明察。”
皇帝懒懒地哦一声,带了点笑,说:“朕倒有些好奇——你父亲为官谨严循矩, 你一个年轻女子,孤身离京,他竟未言什么?”
这语气显然不像奖赏了,却有几分试探之意。
知柔略感困惑,下意识回护:“臣女此去是为一己之念,并未言于父母。”
“一己之念?”
知柔抿了下唇,强忍着立在御前的不适之感,如实回答:“臣女,是去送一位友人。”
她的行迹,皇帝早便派人核查过,知她所言没在诳上,略笑了笑:“少年人啊……”
渐渐,唇边的笑意如殿内乍退的秋阳一般减淡了,年老的皮肤攒起沟壑,眉心轻结,话转得毫无预兆:“朕的皇后病了。”
皇帝声气儿低落,知柔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搅得胸口发窒,贴在身侧的手也止不住微微屈捏。
皇后怀病的消息没在朝中引起一丝波澜,想是下了严旨,消息早被封缄。
对着无官无职,与事无涉的臣子之女,皇帝却自然而然地说起来:“太医院束手多日,皇后左右之人亦多染疾。起初他们疑是时疫,可调去侍病之人皆无事。直至上月末,方查出病因,竟是来源一件异族之物。”
此物是在一名女吏身上搜得,乃草原异花所制香囊。香气久闻则心悸作呕,重者昏睡不醒。长居草原之人惯其花粉,故不为所害。
而那名女吏,是皇后的人从宋府带出来的。
皇帝挥手叫一旁内侍过去,将一幅图举到知柔面前:“朕闻怀仙和亲北璃时,曾向皇后点你随行。你看看,可识得此物?”
一番言语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危险已极。
知柔指尖冰凉,心底的疑惑像两条缠丝缓缓散开,数日来难以贯通之处,忽然有了眉目——
苏都留下的证据里有一张旧笺,文辞似常遇通敌之迹。其纸纹纤柔韧,非民间所能得。依苏都的行事作风,若素笺之主未明,他绝不会贸然触孙、宋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