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也害怕齐和书有这样的念头,对着袁氏的刁难和挑刺,只好忍气吞声,还动了大夫人赏她的嫁妆,用来贴补齐和书读书的束脩,袁氏说话这才好听了些,没再指着她骂。
等齐和书乡试落榜的消息传来,袁氏那股子得意劲儿一下子就没了,可话里话外,却指责碧荷没照料好齐和书,才让他乡试前得了风寒,状态不佳。
实则那场风寒带来的病症早就好全了,可袁氏无法接受,只能将原因归结于风寒。
碧荷忍了许久,等结果一出来再也忍不住了,掀了桌子就和袁氏吵了一架,把袁氏唬了一跳,再没想到瞧着温温柔柔的碧荷还有这样的脾性,嘴里直念叨着自己瞎了眼,娶了她这个悍妇进门。
碧荷发作了一场,心里也不是不后怕,可等进了屋,却见齐和书难得正眼瞧她,淡淡道:“你早该如此了。”
她一怔,本来并不怎么委屈,一听这话却酸了鼻子,气得跳脚:“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看着你娘磋磨我,你很高兴是不是?齐和书,当日又不是我上赶着嫁给你,是你娘在夫人面前求了我,我才点头应的!你自己不能称心如意,没道理把气撒在我身上!”
她原以为他就是一心读书,看不见这些婆媳争执的暗涌。可恰恰相反,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却只装作看不见。
碧荷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她歇斯底里地问:“倘若这几个月来,被你娘刁难的是你的心肝庄青娆,你还能这么坐得住吗?”
齐和书沉默了下来。
他自然受不了青娆被刁难,所以他当初自以为是逞英雄般地和他娘抗争,却没想到中了亲娘的圈套,一手葬送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亲事。
所以后来,他就不愿和他娘争了,倒不如安安静静当个看客。
但此刻看着碧荷,他恍惚了一下,仿佛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已经成了他的妻子,虽然感情不多,却已经不是外人了。
是以等一家人在一道用完饭时,一向沉默寡言的齐和书破天荒地开了口,一句话就让袁氏的脸色难看至极。
“娘,你和碧荷若是还这么日日闹下去,我永远都中不了举人。”
袁氏气得差点晕过去:“呸呸呸!你说什么晦气话呢?”
齐和书很平静:“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乡试之前,你整日和外人吹嘘,弄得门庭若市,我实在也没什么读书的心思。”
袁氏再没想到,一手养大的儿子竟然将科举不第的原因归在她身上,她气得摔了筷子,当场离席。
碧荷也惊呆了,再没想到相公会对婆母说出这样的狠话,心情很是复杂:这是为自己撑腰吗?
齐和书望着母亲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愧疚一闪而过:娘对他很失望吧……可曾经有一个人,也对他很失望。她似乎被赋予了一个很不好的结局,娘也许不欠他,却欠了她的。
而袁氏回到屋里,却是越想越气:从前只觉得庄青娆是个狐媚子,却没想到碧荷也是个爱拨弄是非的,竟能哄得她儿子对她恶言相向……
婆媳俩的关系自此就降到了冰点,碧荷心里虽感动,却也不能坐视一家子将日子过成这样,后来也许是她在大夫人面前还有几分脸面,大夫人竟然说动了陈家旁支的大人,翰林院的陈弘经大人出面,收了齐和书做弟子。
陈翰林官职不高,学问却是最扎实的,齐和书拜入他门下后,功课几乎是突飞猛进。
袁氏如获至宝,对碧荷的态度才慢慢缓和了下来。只是从前惯出的毛病不好改,一寻到机会,她总要想着盘剥碧荷的嫁妆补贴家用。
对此,碧荷也是十分不乐意——齐家明明家底很厚实,婆母怎么就这么抠门!
但母子俩闹过一场后,袁氏就再没跟她硬碰硬过,只是时不时地递个软刀子,她怕被邻里戳脊梁骨,偶尔也就应了。
当人儿媳妇,难免就要吃些哑巴亏。她想,即便是庄青娆当初如愿嫁进来了,有丈夫的支持,可孝道压在头上,她的日子大概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而转念一想,她此时说不定在地里刨食,过得比寻常农妇还不如,她心里就舒坦了不少。
可碧荷再没想到,今日会在杨林胡同再见着她,且后者全然没有落魄的模样,而是身着锦缎华服,鬓戴宝石头面,一举一动比陈大夫人还要更像贵妇人。
她不敢置信,将铺子老板的话抛之脑后,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
兴隆轩的伙计便笑着迎了上来,她摆摆手,目光追随着那群人,想跟着上楼去,可伙计却拦住了她:“这位娘子,楼上雅间都已经被贵人预订了,不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