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妃郑氏来时,见着满地的碎片茶渍,忧心忡忡地迎上来:“王爷何必动气,您身子金贵,日后有大前程,若是伤了身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对着发妻,河间王的怒气稍敛,提起外头的事却还是忍不住满腹牢骚,说与妻子听。
河间王妃与明德侯夫人是同族,只是河间王妃是旁支,明德侯夫人是嫡支,当年河间王娶妻时,家中尚不成气候,说是娶到了郑家女,其实也不过空有名头,说出去好听而已。
但与郑氏的婚事是天家赐婚,多年来,河间王一直对王妃敬重有加,府里也没有旁的妾室,子嗣上,亦只有王妃所出的三子一女。
也正因如此,郑家才看见了河间王这个颇得陛下青睐的女婿,明德侯夫人那一支如今已经在河间王身上下了不少筹码。
因王妃出身世家,许多事河间王也并不避讳她。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郑氏笑了笑,劝道:“您是龙子凤孙,何必费那功夫?眼下陛下正倚重您,只要您放出风声去,自然有人捧着大笔银钱来为您效劳。”
河间王神色微动:“王妃的意思是?”
这话虽有理,可想站在他这边的,多是些书院系的清流,自己都穷得叮当响,又哪有闲钱来辅佐他?
王妃拉住他的手,浅笑着低声道:“王爷忘了?前几日,申家的人不是上门了么?”
河间王一愣,脸色立刻变了。
申家养出了个太子的乳母,在太子多年培植下,的确是成了一方巨贾。太子逝去后,有不少人都在打申家钱财的主意,光是摩拳擦掌的御史都不下一沓,申家眼下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着找新的靠山。
河间王有些迟疑:“申家的钱,是不是太敏感了些?陛下心里,一直还记挂着懿康太子……”
郑氏却不以为然:“陛下不过是缅怀一二,可那等都没有子弟在朝为官的人家,和待宰的羔羊有什么分别?别说是申家,就连太子的母家云家也是自顾不暇,急匆匆地捧了个傀儡上去,得了陛下好大的没脸,这些日子,都有御史参云家的子弟了……”
周臻的事,在宗亲朝臣间的确成为了一桩笑料。陛下的态度也很明显:云氏受宠,就是因为诞下了太子,如今没了太子,陛下并不打算让云家这门外戚继续得势,云贵妃早就没了这样的脸面。
连云家都没能唤起陛下的舐犊之情,那申家……的确是岌岌可危啊。
“与其便宜了旁人,倒不如您接着。有朝一日陛下若是想起来了,没准还要谢您保全了太子旧部呢。”
河间王听得愈发意动,这么一看,申家人的确是再好不过的肥羊。
他不禁动容地拉着妻子的手,道:“玉娥,果真只有你,全心全意为我打算……”
王妃眼波一动,脸儿嫣红,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绝色的美人:“都这把年岁了,作甚还如此……”
“此言差矣,玉娥美貌,一如当年。”河间王虽人已至中年,却身材颀长,弯身作揖时举止风流,薄唇墨眸,清冷的面孔上掺着脉脉温情,被他注视着的女子忍不住就生了情障,飞蛾扑火也要替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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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正月十五,常嬷嬷带着人从襄王府出发,往京城去。
等到了陈府时,已经进了二月中旬。
她一把老骨头,千里迢迢上京,不为旁的,为的就是给陈府透个气:陈四姑娘的嫁妆可以慢慢置办起来了,等过了孝期,两家的婚事便会提上日程。
陈家夫妇才从长女的丧事中缓过气儿来,见着常嬷嬷,不免又喜又愁,喜的是四丫头的婚事再没准信,她就真要熬成老姑娘了,愁的是大姑奶奶走了没多久,怎么襄王府就算计起了续弦的事。
陈大夫人私下里找人去常嬷嬷跟前打探,话里话外都是问是否是鹤哥儿出了什么事。
常嬷嬷心间发笑。
先前国公夫人还没断气的时候,陈家人就急哄哄地上门来,暗示娶他陈家的女儿做续弦。如今得偿所愿了,怎么还故意拿乔,怀疑起他们居心不良起来?
若不是国公爷后院里良莠不齐,老王妃忧心得不成,她才懒得领这样的差事,和糊涂人打交道。
常嬷嬷就笑着和来人道:“鹤哥儿如今可好着呢,养在燕居堂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比起前些时日还胖了一些呢。”
得了这信儿,陈大夫人才勉强放下心来,又打探了许多消息,才将幼女喊到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