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这么热闹,陛下却充耳未闻,可见真是不想见裕亲王了。不过,河间王真损,让御前的人抬着他一路出宫门,明儿皇城内外就要传遍裕亲王失宠的消息了。
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伴君如伴虎,前几日地上这位还正得宠,这几日就换了河间王日日伴驾,比起亲父子也不差什么了。
太监是没根的人,更是爱捧高踩低贪慕权势,对河间王的意思,他们只有照办的。
在裕亲王日复一日加深的绝望里,关于刘和豫的处置结果到底是出来了。
在御史们的痛斥下,在罗侍中的痛心疾首中,陛下下了旨意,等一出正月,便让人砍了刘和豫的头,刘家一些被人揭发的纨绔子,也是流放的流放,为奴的为奴,至于其余人,贬为庶民,子孙无圣旨赦免不可科举。
枝繁叶茂的簪缨世族,在皇权手底下,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
这样的重罚,无疑是往裕亲王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且前些时日追捧裕亲王的几位臣子里头,也有好几个陆陆续续出了事,不是被罢官,就是被左迁。
朝野一时间动荡不已,人人自危。
反倒是河间王周琚,打裕亲王出事以后便格外受圣上宠信,时不时地进宫伴驾,不是下棋,就是一道用膳,俨然一副和乐融融的天伦美事。
依附于河间王的一些臣下,也在这场角斗中获了利,升官发财的不在少数。
而周僖则在这场风波愈演愈烈时,即使进宫请辞,打算回乡去。皇帝对着周僖,却是难得的和颜悦色,笑意延伸至眼底,赏了他不少好东西,嘱咐他一路小心,再是和蔼不过。
但周僖这些时日见惯了陛下对那两位做戏,心里却有些发毛,不晓得陛下是否是当真喜欢他,只缩着脖子谢过圣恩。
皇帝一见他这怂样,立时就想起了旧人。
等人走了,他就对着掌事太监笑骂道:“跟他老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起来,懿康模样和他兄长很像,性格却是截然不同,正如周僖周绍两个……”
说着说着,不免又怀念起懿康太子在时的情形。
掌事太监只好劝道:“陛下若是想英国公了,不如召他进京,让他陪您说说话。”
皇帝却只是摇头:“那孩子是个好的,这会子要是把人叫进宫里来,才是害他呢。”
对着懿康太子的近臣,他总是会多一分怜爱与疼惜,少一分忌惮和利用。
周绍先前为懿康太子鞍前马后,太子临终前还一直近身伺候,这等情分他自然记得很清楚。但也正是如此,才颇有些近乡情怯,触景生情的感悟啊!
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正月,便在这样的喧闹里渡了过去。
一些大臣在乱势里选择明哲保身,另一些大臣则自以为自己看穿了陛下的心思,于是在一个寒冷的清晨,大朝会上,有人自信地跳了出来,上书希望陛下重启选秀。
要知道,自先懿康太子十二岁生辰后,陛下的后宫就再也没有进过新人,只一心想将站住的太子养大。
他冷眼看着,觉得陛下不喜欢裕亲王,也未必就很喜欢河间王,既然如此,陛下是不是还打算自己再生个子嗣呢?
花白胡子的老臣表情得意,上首的皇帝心中却几欲吐血。
他认得那个老头,这可是位老当益壮的主儿,六七十高龄了还老来得子,在京城里狠狠炫耀过一通。
不过,他很怀疑那孩子是不是他的种来着……
咳咳。
臣属的隐私,他其实也不是那么感兴趣。但是对方那对他很有信心的模样,却叫他说不出话来。
他这把年纪,痛失两个养大的儿子,早就心力交瘁了。能每日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听他们吹牛吵架,他已经很了不起了。
至于子嗣……他还真生不出来了。
不过皇帝陛下没有郁闷太久,很快就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选秀,也是可以搞的,不过选出来的美人,未必就要他来收用嘛。
他冷眼瞧着,这宗室里头,子嗣不丰的也不在少数。等人选出来了,一个府上指两个,他们不就有别的闹头了?
于是,皇帝陛下沉思了片刻后,一脸深沉地答应了老臣的请求,重启选秀!
殿内,为各自拥簇的宗室吵成斗鸡眼的大臣们却傻了眼:不是吧,陛下这把年纪了,当真还打算再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