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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来什么,方氏整日里求神拜佛都嫌不够,这一日亲眼看着乳母哄着晖哥儿睡了后,忽然觉得一阵头痛欲裂,人差点栽倒在地上。
下人们吓了一跳,连忙派人去请大夫。等大夫一来,搭了脉问了诊,却是脸色巨变,说姨娘大概是得时疫了。
佩心差点晕过去,勉强撑住时,就听见侧间传来乳母的惊叫声:“六公子!六公子身上好像起了疹子……”
大夫过去一瞧,神色更是如丧考妣,觉得自己真是没福气,怎么偏偏今日当差……
等周绍赶到时,戴着厚厚棉布罩子的黎大夫拦了他:“国公爷,您不能进去。”
周绍铁青着脸,问:“姨娘和小公子如何了?时疫的方子你们研究得如何了?”
黎大夫叹了口气:“方子还没有大的进展,我们想着先让姨娘退热,再另想他法……至于小公子,虽还没有发热,可他年纪太小,实在是很难用药啊。”
黎大夫的话他听得明白,小孩子早夭本就是常事,得了这凶猛的时疫,猛药也吃不得,更是很难站住。但这是他来之不易健康的孩子,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他。
周绍木着脸:“那就让他的乳母用药。无论如何,两个主子的命你们都得保住。”并立时下令,让城中有名的大夫都进府来,一起研制治疗时疫的方子。
黎大夫叹了口气,只好点头:“老夫会尽力的,国公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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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周僖刚在别院住下,便收到了来自家中八百里加急的信件。
他拆开一看,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换了身得体的衣裳,简单洗漱了下,便匆匆递了牌子求见陛下。
正值午间,皇帝坐在龙榻上微微阖着眼,听着底下那位妙目流波,神采风流的年轻小美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昆曲儿,她唱着笑着,两腮的酒窝里溢满了蜜,撒娇弄痴的模样也不晓得皇帝有没有瞧见。
掌事太监蹑手蹑脚地进了殿内,瞥见那位十六七岁的新宠一身石榴红的紧身小袄,将腰身掐得细细的,便立时垂下眼去。
等她这一曲唱罢,眼睛水汪汪地贴过去朝陛下讨赏时,皇帝睁开眼,笑着摸摸她的脸儿,眼中却没有太多情绪。
掌事太监便在此时弯着腰进来,低头道:“禀陛下,襄郡王递了牌子进来,说有要紧事需面禀陛下。”
那美人儿眼珠子一转,近来未曾听过什么襄郡王的名号,便只以为是甚么不受宠的宗室,没放在心上,还继续扯着皇帝的袖子撒娇:“陛下……”
皇帝面上的笑容淡下去,声音还算柔和:“去罢,朕这里有正事呢。”
美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噘着嘴走了。
掌事太监瞥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便知道这位美人儿以后是没机会伴驾了。
懿康太子走后,陛下性情大变。从前像这位美人这样只知道唱曲拉琴的,根本就进不了福宁殿的殿门。
如今陛下偶尔来了兴致,也会召幸低位嫔妃,仿佛见着这些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便能追忆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似的。
但掌事太监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陛下心中极度痛苦所致。皇位后继无人,陛下痛心之至,不愿将皇位传给任何宗亲,更盼着是否有时光回溯之秘法,能叫他再回到意气风发之时。
他看得越明白,当差就越小心,明白如今在陛下跟前当差,是真如提着脑袋在湖边夜行了。
也不知襄郡王是为了什么事来的……
“宣他进来罢。”皇帝声音沉沉,没什么生气。
“喳。”
周僖低着头进来时,便见皇帝比半年前至少苍老了十岁,心头一颤,忙跪下来结结实实地行了大礼。
皇帝坐在上头打量着他,不由想起了当年给文敬太子做伴读的老襄王,那小子是个滚刀肉一般的货色,只一门心思走小道和太子搞好私交,大事上是半点指望不上他,平日里见了谁都笑眯眯的,和气又讨喜。
他一开始瞧不上儿子这个狐朋狗友,但文敬太子走时,满朝文武宗亲,属他最伤心,哭得腰都直不起来。
后来他就给他加封了亲王爵位,又给他的嫡次子许了个国公之位,等懿康太子启蒙后,还选了他家的二小子进宫,继续给太子做伴读。
如今,那个笑眯眯的小子都儿孙满堂了,他的两个太子,却都没留下什么血脉。
想起往事,皇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觉得自己性子愈发偏执了,只是近来瞧着这些有子有孙的宗亲,心里难免嫉妒,尤其是在宗亲中已经有跃跃欲试,想要将他的江山纳为己有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