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毒害大姑奶奶这事,瑞香从一开始不知情到后来主动参与,一直都清楚这位主子的为人,可眼下瞧着她听闻一母同胞的姐姐去世的消息还这么高兴,手臂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她向来知晓这位主子爱听什么话。她这会儿心心念念的,都是嫁进英国公府,她顺着她的意思说,自然就不会错。
四姑娘听了,眉眼弯弯地笑着看了瑞香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可不是,她就是顶没福气的人,富贵些的门楣,她都是撑不住的。与其叫她煎熬着,倒不如早早送了她走,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瑞香不太明白,便也不接话,见她杯中茶水空了,忙又倒了一盏,低声道:“只是不晓得,这事姑娘是否要禀给老爷夫人?”
四姑娘摇了摇头。
她不过是府里不知事的闺阁女儿,怎么会比她当官的爹和主持中馈的娘消息灵通呢,她可不是那等不守规矩的姑娘家。
想到这儿,她脸上笑意敛了敛,问:“后来庄青玉可有再去寻颜老九?”
“再没有了。常同她一道说话的严嫂子也说她没什么异常的,整日里还是好吃懒做,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瑞香笑了笑,“姑娘不必忧心,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兴许先前去找颜老九,也是为了旁的事,赶巧了。”
四姑娘却不大信巧合之说。
但仔细想想,青娆这个姐姐的确和她的性格大相径庭,一向不思进取不好好办差,就是天大的好事扔在她面前,她还要想想是不是费了多的力气,不肯轻易挪脚呢。
这种人,要说有多姐妹情深,她也是不信的。只是颜老九那厮嘴上没个把门,差点坏了她的大事,由不得她不狠心处置了他,又暗暗对庄家人生了防备。
好在,如今一切看着并未出纰漏。
“等府上送丧仪去襄州府时,记得给青娆带些钱财过去。”她淡淡地嘱咐。
青娆成了通房的事,别院里早加急给她送了过来。如今算来,她根基尚浅,陈阅姝走得急,只怕她必然要失势上一阵子。
这时候,她送银钱过去,青娆定然会感念她这个旧主的恩德吧。
只盼着她争气些,将英国公的心拢好,别被方氏那个狐媚子趁机在府里得了势,那才真是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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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阅姝去了,去前也给房里几个大丫鬟都找好了去处。
扶云一早定了亲事,前几日已经被她提前发嫁出去,时间虽匆忙了些,却得了一副厚厚的添妆,婆家人自是欢天喜地将人迎进了门。
黛兰这个犯事的丫鬟被打发去了陪嫁庄子上干粗活,算是彻底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丫鬟跌落凡尘,从此任人欺侮了。
扶柳见青娆得了宠,夫人又这样拉拔她,早知自己没了指望,脑子倒还能转过弯来,前些时日趁着陈阅姝精神还好时,求着主母给她指了一门亲事,也还落得些体面。
谷雨是国公府的家生子,爹娘早给她相看了一门相衬的婚事,后来又报到陈阅姝跟前过了明路,只是陈阅姝一走,她却说要为夫人守孝半年,竟是院子里数一数二的忠心人。
青娆身上四姑娘的亲笔信已经被陈阅姝拿去了,瞧后面的发展,似乎四姑娘仍旧要嫁进来做续弦。但青娆不认为,陈阅姝会在黄泉下看着她的幼子等死。
那信她交给陈阅姝,反倒更稳妥了。若真到了关键时刻,她留下的人大抵会帮上她一把。
而那一日,陈阅姝当着众人的面给她的匣子,也不是什么用不着的金银首饰,而是一本薄薄的名册和一方小印。
她把自己手头的一部分人守诺地交给了她,这也是青娆当时提的一个条件之一。
只是她没想到,陈阅姝会全都应下,并没有打折扣。想到这些,她看着小小的鹤哥儿,心肠也不禁软了些。
到底,她也成为了这个母亲留给她独子的一道后手。
比起四姑娘,大姑奶奶的手段更为磊落。她明明白白地诉说了她的诉求,也将能做到的一一做到,仅仅是这份交易时的胆魄,就足以彰显她超品国公夫人的气势了。
照青娆看,四姑娘同这位长姐比,手段还稚嫩。只是陈阅姝对胞妹和娘家没有防备,这才着了她们的道。
陈阅姝下葬后,忙了好几日的周绍终于拨冗在正院露了面。不同于以前,他没有再在正屋门前驻足,而是加快了脚步,一丝余光都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