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她嘴上骂着汪广,到了半下午的,却拎着东西去瞧了躺在床上修养的黛兰。
瞧见黛兰的狼狈模样,她心里先是一惊,而后看了看她的屋子,心又定下来——办差的下人,谁没有触了主子的霉头挨板子的时候呢,且要看主子是又拉又打,还是彻底厌弃,才好知道这板子挨得要不要紧。
像黛兰这样,被打得皮开肉绽,但还能一个人住一个屋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又被主子想起来,提到身边用了。
她心里喜滋滋的,拉着黛兰的手抹眼泪,一副心疼的模样,到临走时才七折八拐地将来意说了。
黛兰一听,面上就不大好看,推脱道:“奴婢的婚事,还得夫人说了算。”就没收下她送的礼物。
古嬷嬷一看,便想是她刚失势还瞧不清世态炎凉,等日子过不下去了想找个依仗时,她自有法子收拾她,叫她拐过头来求这门婚事。面上却是一派惋惜,温和地离去了。
等人一走,黛兰的脸色彻底阴沉起来,却不是因自己这一日被多少癞蛤蟆肖想。
她暗恨对方沉不住气,生生跳进旁人的圈套,如今她这条线,就算是全陷进去了。但想想又释然,她的命都握在人家手里了,多一个蠢货一道,也不失为一件宽慰之事。
东厢房。
孟夏轻声细语地将事情禀给青娆,笑道:“这一日下来,黛兰姐姐那里竟不是门可罗雀,而是门庭若市了呢。”跟着个会识文断字的姑娘,她也学了不少新词。
青娆却只是笑笑,将花瓶里多余的枝叶修剪好,眸色深沉。
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可惜,汪广太心急,在外头还是露了马脚。不光是她疑心,就连方才孟夏的堂兄袁学杰特意传回来的话里,也透着一些暗示意味呢。
那倒是个聪明人。
虽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能敏锐地发现旁人未察觉之事。
“你兄弟的差事办得好,替我赏他。”
如此,四姑娘埋在府里的这条暗线,便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了。她倒并没有去怀疑,府里是否还有旁的眼线。
英国公府再怎么说也是宗室人家,就连陈阅姝这个当家主母,也没办法将过多的人安插到外院去。陈阅微不过是周绍的妻妹,她能安下这两个钉子,恐怕已经是耗费了十足的力气了。
只是从前青娆连她这份本事,都没有察觉到。她还和沈氏一样,以为四姑娘天真烂漫,生怕她被簪缨世族吞了血肉去。
*
这一日的正屋却也不太平。
两个姨娘一大早来给陈阅姝问安,请求侍疾,毫无疑问地都被拦在了门外。
孟姨娘倒像是走个过场,听见黛眉似笑非笑说了这一句,担忧着回了两句,便带着丫鬟走了。
但丁姨娘却是不肯离去,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逼得黛眉忍无可忍再出来问她到底有什么事,她才吞吞吐吐地透出是为了国公爷交代她的事。
陈阅姝听了,倒让她进了屋。
“什么事?”陈阅姝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开门见山地问。
丁姨娘一听她冷淡的语气,立时吓得跪在地上,先是请罪,接着才支支吾吾地道,国公爷明日准备给六公子大办洗三,说让她去帮着郡王妃打打下手。
闻言,陈阅姝面色沉了下来。
丁姨娘也是战战兢兢。今儿一早,国公爷就打发了高永丰去她那儿传话,说明日要办六公子的洗三礼,要她今日下午便去找郡王妃,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明日那些身份不够的,便要她出面招待。
她一听就腿软了。除了方氏,她是府里最有身份的姨娘不假,可她从前可从来没料理过这样的事,更何况方氏生子把夫人气得咯血的事满府都传遍了,她一向侍奉夫人恭谨,又怎么能去拍方氏的马屁呢?
国公爷这可真是为难她了。
陈阅姝却心里明白。
周绍这是借着方氏的洗三敲打她,发泄对她心里的不满呢。
她身子弱不能操持洗三礼,所以他拜托了隔房的嫂子帮忙待客,赵氏是郡王妃,这无疑是给方氏的孩子提了身份,再让府里唯一养的有女儿的姨娘替她打下手,更是在打她的脸。好似在说他一声令下,对她唯命是从的人也得去捧着方氏。
区区一个妾室之子,闹出这么大动静,生怕襄州府的人不知道他疼宠这个幼子。
若是没有庄青娆昨日那一番话,或许她破罐子破摔,听了这事愈发和周绍赌气做对起来,但如今她的心里只是冷笑一声,很快就想好了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