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颗颗铭文刑咒好似锋利的刀,已经将她割得遍体鳞伤,周雅人瞳孔骤缩:“那是……”
白冤薄唇轻启,呢喃似的吐出两个字:“刑杀。”
铭文刑咒是沉冤,沉冤也是杀她的一柄利器。
白冤死死攥着那把利刀似的刑咒,攥了满手心的血:“你让我住手我就要住手吗?”随即她脸色一沉,蓦地朝奔进来的周雅人低吼,“还不滚开!”
于是他终于看清,白冤已然面目全非,浑身皮开肉绽,从头到脚已经没有一处好皮肉。
她想毁阵,可那每一道落在地基大阵上的裂纹,都会原封不动地反噬到她的身上。
咔嚓——
且听一记断骨声,一刀刑咒深切入了骨。
“这是要把我肢解了呀。”白冤抬眸,整个人血肉模糊,“还要我管别人死活吗?”
这一幕看得周雅人心惊胆战,也听得他毛骨悚然。
然而她话虽如此,却收住了那股足以毁城灭阵的势头。
只是这片刻停顿和犹疑,撕裂的大阵开始地动山摇的逆转,仿如凶猛无比的反噬,牵系两端的刑咒将白冤切割得鲜血淋漓,下一刻就要将其撕成碎片。
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了。
她何苦要遭这些罪?
白冤伸出手,在虚空中狠狠一攥,抓了把黑气翻涌的狂澜,那冲天的怨气瞬间将她的手臂蚀成白骨,又横行无忌地扫荡过境,砖石屋瓦碎成齑粉——这埋了千载的沉冤要翻天。
眼见这股腐蚀血肉的怨气朝着民宅四散侵袭,周雅人迅速御风,在鬼衙门四周筑起一道风墙。
那黑气撞在风墙上,无处可去,又巨浪似的翻回来,张牙舞爪地冲着阵眼之中的白冤奔涌而去。
那本来就是压在她肩上的沉冤,来去无路,自然要由她担待。
天命雷霆似的压下来,她挣不脱这道束缚。
可挣不脱也想挣。
多少年了,她算不清这些笔孽债,白冤被天命生生压出一身反骨来,反正也要受活剐——她忽然抬了下血肉模糊的眼皮,看了眼筑起风墙欲守住北屈的青衣人,实在落魄得很。
黑气朝她奔涌而来的瞬间,那人甚至手忙脚乱地想替她挡一下,只是那罡风在海潮般的黑煞前犹如螳臂当车,倏忽就散了。
连筑起的风墙也在顷刻间轰然崩散。
白冤突然觉得挺有意思。
这人是什么优柔寡断的活菩萨,大难临头他居然谁都想要捞一把,到最后两头他都顾不上,甚至连带自己也搭进去,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耀目的闪电划破沉沉夜色,人们这才看见漫天低垂的黑云,浓墨似的积压在鬼衙门上空。
云地之间,黑煞喷涌,像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带着巨大的杀伤力,掀屋拔树,势扫乾坤。
周雅人被扫出去数丈,才堪堪顶住了那股强猛的势头,想破风前进,却寸步难行。
白冤望了一眼天上的雷云,心想,剐就剐吧,反正已经千刀万剐了。
不就是冤仇么?!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腹部横切一刀,与此牵系的地基大阵中同时横生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
她干脆把自己变成一道人形符阵,在骨肉上肆意改画,然后整个人血淋淋地晃了晃,大地也随之剧烈晃动起来。
黑气疯了似的猛蹿而起,里头仿佛裹着万千鬼影,正声嘶力竭地挣脱咆哮。
周雅人好似听见无数的鬼哭狼嚎,裹在巨大的暴风中,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旋转之力,裹着黑云往阵眼收束。
当空一声轰鸣,蛰伏的劫雷自闪电之后砸下来,落地前与呼啸的长风撞在一起。
周雅人截了这一道惊雷,鬼衙门炸起数十丈高的尘灰,巨响惊动了整个北屈,天塌地陷似的。
乱窜的黑煞之气肃清了。
四周风沙弥漫,却迷不了周雅人那双盲眼。他踉踉跄跄爬起来,耳边嗡鸣不绝,脚步虚浮地踩在废墟之上,孤身迈进漫天尘埃里,直往那阵眼中去。
血淋淋的白冤跪坐在地,头低低垂着,手握一柄黑伞杵在阵眼之上,被深重的煞气萦绕住。
周雅人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地撇开了头,然后他才终于恢复知觉般,身上的痛山呼海啸般袭来,疼得他站立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第25章 不是人 一场“雷劫”把掩埋地底的骸骨……
“今早寅时鬼衙门遭了雷劈, 把那一片直接炸成了平地,房屋全塌了,墙也全倒了。”
“周边挨着的民房也跟着遭了殃,那龙卷风吓死个人了, 把屋顶都卷上了天。”
更有人言, 他们看见龙卷风里裹着许多黑黢黢的鬼影, 当时还以为把人给卷了进去。
后来有几个胆大的按捺不住好奇心, 靠近那片炸成废墟的鬼衙门,打眼看见裸露出来的几颗惨白的人头骨, 顿时吓得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