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白冤刚一开口,那顶着根稻草貌似来讨饭的乞丐突然窜起,猛地撑着窗棂翻入酒肆,在所有人没留神之际, 他手持凶器扑向邻桌一名身穿关隘差服的男人。
周雅人正好背对西窗而坐,捕闻动静蓦地抬手拽住了逞凶之人的腰带!
后者身形一滞,猛地向后踢腿,一脚踹在榆木桌角,差点翻桌,被白冤一把按下,鲤鱼打了个挺又落回盘中,连滴汤汁都没洒,倒是林木夹的那一筷子鱼肉滚到了衣袍上。
李流云腾地起身,一脚踩在逞凶之人膝弯处,只听咚的一声,那人膝盖骨狠狠嗑在青石地板上,听得在场众人膝盖疼。
与此同时,周雅人卸下了那柄磨得铮亮的匕首,三两下制住这乞丐少年,令其难以动弹。
脏兮兮的少年转过头,目露凶光地怒瞪着几个多管闲事的人,嘶声咆哮:“放开我!”
差点遭刺杀的男人为躲避凶器,整个人靠躺在了旁边那名胡商身上,一场虚惊过后,他立刻撑起身,瞪视着面前这个乞丐模样的少年,气得一巴掌扇过去:“竟敢跑来刺杀我!简直狗胆包天!”
乞丐少年挨了一巴掌,愤恨交加,目眦欲裂:“我杀了你!”
少年被李流云踩着膝窝,压根儿直不起身,只能厉声大吼,“放开我!”
男人指着少年的鼻子痛斥:“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界,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来此行凶,活得不耐烦了。”
周雅人反钳着少年的手腕:“你们有何仇怨?”
“放开我!这恶吏陷害我爹!”
“混账小儿,休得信口雌黄。”男人额宽面阔,身着渡口关隘的差服,俨然是名稽查津渡船只货物运输的税吏。他刚轮完值,跟几名从西路来的胡商喝酒闲聊,不料竟遇杀身之祸,“你爹偷窃河东盐商洪氏的盐引并将其杀害,被我人赃并获,不容抵赖。”
“胡说!”少年咬牙切齿,“我爹绝不可能做这等偷盗害命之事!明明是你们这些贪官恶吏滥用职权加征税款,那盐商洪氏不肯……”
税吏脸色黑如锅底,疾言厉色的打断:“污蔑朝廷命官,当心你那根舌头!”
正当此时,酒肆那位堂倌引着几名巡丁急匆匆赶到,税吏即刻命他们拿人,将其扭送至津署。
掌柜满脸堆笑的站出来,对在座客商连连致歉,那税吏则整了整衣衫,朝周雅人和李流云拱手致谢。
“若不是二位义士出手相救,在下今日恐怕非死即伤。”
“举手之劳。”周雅人客气了一句,询问他要如何处置那少年?
税吏正色道:“光天化日行凶,自然是不能轻饶。”
周雅人便不再多言,他们只是途经此地碰巧遇见,并不知事件原委,要如何处置自有津令定夺。
税吏为了答谢二人仗义出手,吩咐掌柜给他们这桌添了几道好菜好酒,结完账才告辞离去。
连钊眺望着税吏远去的背影,低声开口:“我听说这种津渡关隘有很多贪腐的官吏,会不会真像刚才那小子说的?”
林木:“若真是这样,那小乞丐被抓了还能有好果子吃?”
“是与不是都没好果子吃。”白冤嗅着醇香的酒气,斟满一杯,“本来他干的便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蠢事。”
林木刚要抬杠,就被周雅人拦截了:“她的意思是,只有走投无路,亦或急红了眼才会不遮不掩的冲到大庭广众之下刺杀胥吏。”
“而且还是在人满为患到处有巡逻的津渡,”白冤道,“旁边就是官吏办差的津署税场,这傻小子完全是豁出去不要命了。”
林木一愣:“这么说,他爹真有冤情?不是,你怎么还喝上酒了?!”
“但也不排除他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有个好爹。”说不定背地里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白冤捏着杯沿,“你们也喝一个?”
林木扒了口饭:“酒有什么好喝的?”
“没喝过?”白冤提议,“要不要尝尝?”
林木刚萌出几分好奇,就被连钊掐断:“太行道有戒律,不许弟子饮酒。”
“饮了会如何?”无拘无束的白冤从不将戒律这种东西当回事,“谁会来这儿罚你们?”
几名少年竟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面无表情的李流云。
李流云莫名其妙:“……看我作甚?”
白冤转而问他:“你掌戒律?”
李流云:“不掌。”
白冤:“那你喝么?”
李流云:“不喝。”
白冤:“你不喝,是会回去告状?”
李流云:“……”
白冤了然点头,独饮了杯中浊酒。
须臾,李流云才硬邦邦开口:“不会。”
听了这话,太行道四名少年弟子脸上闪过惊讶之色,流云这是默许了?